孙安回头一看,见一个中年大汉正担着两桶水走进来,戴着斗笠半卷裤腿,完全一副农夫的模样。“你……”孙安一怔,问道:“你是蒲将军?”
那人放下水桶,点头笑道:“不错,让少爷见笑了。”
“少爷?”
孙安一愣,失笑道:“刚才吴将军说……”“说你是我远房亲戚么?”
蒲鸿信将水桶提起,倒在了厨房门口的水缸里,边说道:“少爷是钦差大臣,身份保密,不好让他们都知道。”
“原来如此!”
孙安这才明白蒲鸿信是为了掩护自己的身份,心虚地看了一眼厨房,说道:“其实……我也是误打误撞来这里的。”
“我已经猜到了!”
蒲鸿信将水倒完,放好木桶拍拍手,走过来指着中间的房子说道:“少爷请屋里说话。”
孙安干咳一声,跟着蒲鸿信进了中间的房屋,里面摆着几件简单的家具,左边还挂着几件晾晒的衣裙,除此之外便是一些农具,还有一把大刀摆在墙角。桌子上面已经摆了三四个菜,都是常见的家常菜,冒着热气。蒲鸿信指着桌上的菜笑道:“我早已得到陛下密旨,见到印信,便知道少爷到了,特意让小妹准备了几道小菜,不成敬意,还望莫要嫌弃。”
“哪里哪里!”
孙安心中愈发惊慌起来,有些不知所措了。蒲鸿信示意他坐下,笑道:“看少爷衣服折皱,吴炎又说是抓了奸细,我便猜到少爷是藏匿身份,故意来查探我军情的吧?”
孙安赶紧摆手道:“将军误会了,我确实是奉命暗访,但并不是来河东大营,而是要去西河郡,却没想到你们将军营设在这里,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原来如此……”蒲鸿信倒有些意外,正要说话,却见那女子端着盘子走进来。孙安看她炒了一盘青菜,成色极好,却不敢正视那女子,低头往旁边让了让。“这位是舍妹兰英,”蒲鸿信见孙安低头,笑道:“说起来我们算是一家人,也不必如此拘礼了。”
说着话对那女子说道:“兰妹,这位就是你小时候见过的那位三将军的后人孙安,也是姑姑的儿子。”
“哼……废物!”
蒲兰英将盘子放在桌上,娇哼一声,却扭着腰肢出门去了。“这……怎得如此无礼?”
蒲鸿信脸色一沉,站起身来就要呵斥。“蒲将军,不必了!”
孙安赶紧拦住他,干笑道:“可能刚才我贸然到了厨房,有些冒犯了。”
“唉,我这妹妹,都是从小被惯坏了!”
蒲鸿信无奈摇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叹道:“你看她,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至今未嫁,说起来……我愧对先祖啊!”
“三十也不算晚啊!”
孙安顺口安慰道,“女子妙龄就在三十左右,最是懂得生活的时候,再做选择也未迟。”
在孙安的观念之中,三十岁没结婚的女人很正常,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蒲鸿信倒吃了一惊:“你真这么看?”
“这有什么稀奇的?”
孙安淡然笑道:“我反倒觉得那些十几岁就成婚的女子,连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生都没考虑清楚,被父母撮合的感情,才是最悲哀的,没有一点选择之权。”
“唉——”蒲鸿信眼神波动,却又叹道:“就算说的有理,但这个世界上,三十岁未嫁的女子,再找夫婿可就难了。”
站在门外的蒲兰英听到孙安的话脚下一顿,将转身悄悄去了厨房,还剩一道菜,却站在那里没有炒下去。蒲鸿信却没有管她,说道:“小妹还有个同伴作陪,我们就不管她了,来尝尝手艺如何。”
孙安知道他们平时一定是在一起吃饭的,忙说道:“可能令妹见生,都怪我冒昧打扰,还是请到一起吃吧,否则我宁可到营中去吃。”
“好吧!”
蒲鸿信无奈,只好亲自到厨房将蒲兰英拉过来,坐在孙安对面,两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此时外面又进来一个女子,篮子里提着刚洗的菜,擦了手走进来,看到坐在那里的孙安,惊叫道:“是你?”
蒲鸿信一怔,疑惑道:“你们认识?”
孙安一怔,急中生智赶紧说道“刚才在外面……碰到过一次。”
蒲鸿信笑道:“这是巧春,也是我族里人,大家都不必见外,快来吃饭。”
说着向蒲巧春介绍了一遍孙安,蒲巧春神色古怪,做到了蒲兰英身旁,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襟,暗示这也太巧合了吧?蒲兰英身躯微震,不安地扭动着身子,昨夜被孙安看到身体,此时坐在他的对面,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蒲鸿信以为她们二人怕生,大笑道:“按照辈分算,令堂可是我远房的姑母,当年若非三将军提携,我也当不上这将军,大家就不必拘束了,快吃菜!”
说着话蒲鸿信先拿起筷子夹了几口菜,频频点头称赞,夸奖蒲兰英的厨艺大有长进,以此来缓和气氛。“嗯,不错!”
孙安也尝了一口,点头称赞,说道:“原来我们之间还有一点亲戚关系,当时陛下只说你是家父的旧将,并未提及此事。”
“说是亲戚,其实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蒲鸿信笑道:“我当时见到三夫人多次,还不知道这层关系,直到后来回老家接兰英,才听说是上一辈就搬迁走了的人家,哈哈——”孙安也渐渐放下心中的尴尬,毕竟昨夜也是无心之举,笑道:“如此说来,还是你和家父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蒲鸿信缓缓点头,忽然又叹道:“说起来,一晃已经十五年过去,你也长大成人了,和三将军真像……太像了。”
蒲兰英忽然抬头说道:“定远侯是盖世英雄,这一点他可一点都不像。”
“不许胡说!”
蒲鸿信瞪了这个不会说话的小妹一眼,指着桌上的饭菜笑道:“山中小僻,种菜打水都不容易,我们这里有个规矩,拿起筷子就不能有剩菜,必须要全部吃光,这也是令尊当年的习惯,你赶紧吃。”
孙安知道蒲兰英还记恨昨夜之事,见蒲鸿信如此洒脱,也不以为意,点头笑道:“好好,难道吃到如此美味,一定要大饱口福。”
蒲兰英瞟了一眼孙安,微微蹙眉,终究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拿起筷子吃饭。蒲巧春给每人成了一碗饭,悄悄地坐在一旁,不时地打量着谈笑自若的孙安,忽然又释然了,被一个废物看了,似乎也没什么大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