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站到地儿了吧。只要不是报南山陲,她就是坐到终点也不下车。这没办法,谁叫她不懂得路线呢?早晚会报点的不是。站了好几个站点,终于等到了一张椅子,她挪动着脚步,坐上去,方觉舒服。这才注意到,肚子已经饿的叽哩咕噜叫了,摸摸肚皮,小声的说了句,“等会儿就有的吃了,不着急。”
声音小的只有她自己能听见。一连几个站点过去,走道里的站着的乘客越来越少,眼看着拥挤的公交车内,空荡荡。她从口里吐出来一口气,哈在手上,却发现口气也没那么温暖,于是作罢。闭上眼睛,仔细听着报站点。突然,“南山陲到了,请乘客赶紧拿好行李下车。南山陲到了,请乘客赶紧拿好行李下车。”
两遍以后,早华已经下了公交车,站在了南山陲的路口。有些抖动的手,看着手里的电话号码,远处一个小早餐铺子,开的正火。她三步并作二步,赶上前,问道,“您这都卖些什么呀?”
做早餐的师傅见了她这样的小姑娘,立刻热情满面,“我们这里什么都有,包子馒头发糕,炒粉拌粉炒面,清汤拌面饺子,要什么有什么,小姑娘,你要什么?”
看他那亲切的样子,这里的包子一定很好吃。她饥饿的看着眼前的蒸笼,“给我来两包子吧。”
还没有吃到呢,哈喇子就流了一嘴。师傅给了她两包子,收下一块钱,又忽悠别的客人去了。她拿着包子在手里,拼命的啃着,好像饿了几百年一样,边啃边走,空气没那么冰凉了,时间也到了上午九点左右。两个包子给她解决以后,她掏出手机,拨通那个电话,“您好,我想找归雁厂。”
“哦,我们这就是,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找一份工作。”
“哦,你多大了?”
她迟疑了一下,“多大有关系吗?我刚高中毕业。”
“哦,可以,你到九州路口往西走一百米,就是我们归雁地板厂了。”
挂下电话,她有些兴奋,这意味着机会,机会来了。九州路口,她又跑回早点铺,问道,“师傅,您知道九州路口在哪吗?”
“前面左拐,一直往前走。”
谢过做早点的师傅后,早华朝着目的地出发。沿途,问了好几个人,这才到了归雁地板厂厂前。乍一看,这家公司大的气派,看面积约有好几十亩地,就要往里走,却被人叫住。“站住,干什么的?”
这人穿着警察服,她想这到底是哪儿来的城管呀,老家那旮地儿,就管这叫城管来着。“警察叔叔,我是来找工作的。”
她颇有礼貌的叫着。“谁?谁警察叔叔?我是保安!找什么工作,有约吗?”
那保安顶着一身的制服,看上去挺牛的模样,连说话的语气都那么令人觉得耳背。真不打紧。她紧张兮兮的说道,“有,刚才有电话。”
再看一眼保安,已经不似刚才那般,神色缓和了许多。保安对她说了句,“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电话费不要钱呐!她想,这是那个广告里的包租婆不在,要是在,估计这保安就得翘翘。保安转过身,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在后面工房的第一间办公室。”
她应了声,然后提着一个很轻的包,大步朝里面走去。早华这人走路的样子,有点像要过卢沟桥。那气势,简直人山人海,灯火通明。直到厂房出现在她面前,如保安所说,这边工房里第一间办公室正敞开着门。她敲了敲,涩涩的问道,“请问面试是在这里吗?”
她怎么看这里的办公室,就像几块铁皮搭建成的,像一个个的猪棚一样,这里夏天很热冬天很冷吧。转过身来,一个衣着工服的戴着眼镜的青年男人朝她笑了笑,“哦,是你呀!身份证有带吗?”
这人看上去年纪可真是小,不会是未成年的吧,有没有身份证呢。她小心的翻找着包袱里的身份证,然后双手递上去,说:“给你看,是我的身份证,我今年十七岁,虚岁十八,应该可以吧?”
她当然是知道这人要求看身份证,怀疑的是什么。“十八岁?哦,正好,这样吧,你什么时间能上班?”
身份证上的年龄刚好写着十八周岁。影城,他不也来自影城吗?抿嘴一笑,然后看好戏似的看着早华。听到说马上能上班,她不住的点头,“我随时能上班,我,现在没有地方住。”
她一想起远方家里的老人,正在等着她的消息,她就不得不多努力一点。“这样吧,你现在去找人事部安排宿舍,下午就开始上班。”
主管放下她的身份证,递还给她。一边对一旁的文员吩咐了几句,就走了。那文员对她说,“你在这里等着我领你去找人事部,一会儿就安排宿舍了,不用担心。”
她敛了敛眼睫,低声应了句,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静静等着安排。文员显然已经打电话通知人事部门了,这时候她领着早华,去人事部。人事部离这厂房并不远,穿过两排树就到了。人事部门的经理看见她,也惊了惊,“多大呀?”
她想,这要是晚个一年出生,找不准现在都得睡大街了。“十八虚岁了。”
她尽可能的报的年龄大些。“你随我来,宿舍在三楼,第一间,我带你去看一下。你就这么些行李?”
人事部门的经理很是会讲话,一句一句的,像炮珠子似的。她应了声,然后跟在人事部门经理身后,穿过一排宿舍,眼前挂满了女人衣服的楼层,大概就是她要住下的宿舍楼了。上三楼去,看见一张空床,她把包放下,什么也没想的就说,“我看这儿挺好,就是没有被子和垫被,这附近是不是有的卖?”
人事部门经理笑着看着她,“你还小,什么都不懂吧,我们公司有被和盖,你只需要去买被套和被单就可以了。等下你买好被单被套,到我这儿来领棉被芯。明白了吗?”
看这人说的这样详细,她心里一阵感激,“我知道了,你们真好。”
她刚从家乡来,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了个落脚点,还有了一份工作。只要一到晚上,她一定给家里报喜。想到这儿,她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笑容,这是多么不容易啊。她紧跟着下楼,然后从厂门附近的一家百货店里,买回来一床二十元的被套和十元的被单。再到人事部门找经理,这时候经理已经把被芯准备好,放在一旁的靠椅腾里,告诉她,只要签个字,就可以抱上楼去。她一一照做。然后一个人像抱个娃娃似的,将二床被芯带上楼。走的气喘嘘嘘,可她不停留。她知道后面的苦还长着呢,这仅仅是刚开始而已。将被套和被芯装好,然后铺好床,再想,还需要买脸盆牙刷什么的,于是又下楼,去百货店里再买齐了。这时候,已经近了午时,她拿着刚买的碗和筷,随着人潮到食堂里去打饭吃。还好,这家公司是管吃管住的。不过,不是这样的公司,她也不会敢过来。打好饭,发现这里的员工都穿着厂服,吃饭的速度都非常的慢,而她是急性子,三下五除二就解决掉了。然后将碗拿去洗,就带着碗和筷子回了宿舍。她还不知道这些餐具要放在哪,但经过下午的上班,一定能问得到的。中午,宿舍里热闹起来,有喜欢说话的,就问她,“你哪里人呀?多大呀?怎么找来的呀?”
她都一一作了回答,然后半躺着靠在床上,一边听着宿舍里的人讲话。大约半个小时之后,铃声响了起来。她一时之间,还想抱起收本,走去教室。但转过身一想,她这是已经离开校园了。想着,心里一阵烦躁,也就下了楼。是下午上班的时间钟吧,宿舍里都没人了。来到她上午面试的厂房,找到那个文员,问她,“您知道我被谁安排吗?”
文员告诉她,“别着急,他会过来安排你的工作。”
然后就自个儿忙碌去了。她只有坐在椅子上,静静的想着一些事情,她的眼泪就这样从眼角沁出来,然后她赶紧擦干净,生怕被人瞧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