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先吃饭。”

凌小筱依言放下书，起身走到餐桌前坐下。顾陌寒已经给她盛好一碗海带排骨汤递到她面前。她拿过勺子，轻轻在碗里搅动着，待到凉了些，便用勺子舀入嘴里。顾陌寒默默看着，眸色幽深不见底。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吃着午饭，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仿佛只要多说一个字，就会将此刻平静的表象掀开，露出底下波涛汹涌的暗流。顾陌寒向来吃饭比凌小筱快，吃完后便坐在餐桌前等待着。凌小筱今天胃口似乎不错，居然吃了两碗饭。满足地放下筷子，她主动收拾起餐桌来。顾陌寒伸手阻拦，宽大的手掌不经意地包住她柔软的小手。而她，竟然平静得没有半点抵触。只是坚持拿着碗，开口道，“我来洗碗吧！”

顾陌寒眸色深深地看着她，平静面容下终于渐渐生起了点点焦灼。这小女人这样平静，反倒让他觉得极为不安。就好像，在酝酿着什么他所不知的暴风雨一般。“不用，你去看书吧！快要论文答辩了吧？”

凌小筱默了默，颔首，“嗯。”

她也不再坚持，从他掌心中将手抽出来，重新回到沙发上。“吃完饭站一会儿，不然胃消化不好。”

顾陌寒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提醒已经陷进沙发里的凌小筱。凌小筱一句话都没有反驳，格外听话的拿了书站起来，往阳台那边走去。看着她娇小的背影，顾陌寒拿着碗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她是在跟他冷战吗？就因为他把凌少泽赶走了？等顾陌寒收拾完毕，从厨房里再出来时，凌小筱又窝回沙发里坐着了。他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来。老旧的沙发顿时沉下去一大截，凌小筱的身子不自觉地往他那边倾斜而去，两人的身体紧靠着，像是最亲密的恋人。“看得怎么样？有信心吗？”

他开口发问，嗓音带了几分沙哑，反而愈发显得有磁性了。“应该没问题。”

这小女人，一般对于这种事的态度都是有所保留的。难得听到她这样自信的话，顾陌寒心念一动，便抬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过分亲密的动作，终于让一直以来努力保持淡定的凌小筱，身子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埋首于书之中，让枯燥的文字和数字来平复自己不该再波动的心。“明天上午我来带你去医院做孕检，好不好？”

顾陌寒柔声问道。凌小筱专注于论文上的水眸因为他这句话漾开浅浅的波纹，但因为低着头侧对着他，所以顾陌寒看不到。“我还有三天就要毕业答辩了，答辩完之后再去。”

这般的乖巧配合，让顾陌寒愈发不安起来。“我想休息了，你有事就先回去吧！”

她忽地放下手中的书，伸了个懒腰道。顾陌寒凝眸深望着她，仿佛想看穿她平静面容下的真实情感。但却无果。曾经那个什么心事都藏不住的小女人，竟忽地变得如此深藏内敛，教顾陌寒不安之余，更多的却是心疼。三天时间眨眼过去，终于熬到了论文答辩这一天。这个学期以来就很少碰面的同学们此刻都汇聚在一起，正在等待抽签决定答辩的顺序。“小筱宝贝，最近几天过得好吗？你家老公仍然每天都去给你做饭？”

这几天都没有跟唐怡联系，看到她，唐怡就拽过她的手问道。凌小筱的脸有些不自然。“马上都要答辩了，你专心点好不好？”

“好好，等答辩完咱们再说。”

“嗯，答辩完之后，我也有点事要你陪我一起去。”

唐怡微微有些好奇，不过也不着急问。没多久就开始抽签。凌小筱抽到了12号，唐怡抽到15号，按每个人20分钟左右的时间来计算，等到唐怡答辩完，估计差不多下午2、3点的样子。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临答辩之前，凌小筱还接到顾陌寒的电话。“抽完签了吗？”

男人温淡的嗓音从那端传来，他那端有些吵，周围似乎有不少人在。现在还这么早，他应该是在医院陪阿哲吧？“嗯。”

“抽到几号？”

“23号。”

“这么靠后？”

“嗯。”

“那就耐心等着，不要紧张。”

“嗯。”

“好了，那就先这样。”

“好。”

凌小筱始终单音节地回应着，直到挂断电话。唐怡再次凑过来，看着她惊疑问道，“谁的电话？”

凌小筱也没隐瞒，“顾陌寒。”

“看来是真的和好了啊。”

虽然刚才凌小筱的回应很冷淡，不过会接他电话耐心回答他，那是不是表明两人的关系稍有恢复。凌小筱沉默着，没有回答。“不过你干嘛骗他？你不是12号吗？干嘛说是23号？”

凌小筱微微垂眸，依旧沉默。因为她下午要去做的事，不能让顾陌寒知道。若实话告诉他，难保他下午不会来学校接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她一天都不想再耽搁。她害怕，再等下去，自己真的会改变主意，会狠不下心……几个小时后。“怎么样？过了吗？”

唐怡从教室里走出来，比她早结束的凌小筱已经在外面等候着。唐怡挑挑眉，“姐姐我会不过吗？”

两人开心地击了掌，唐怡想到答辩前凌小筱说过的话，问道，“小筱宝贝，你之前说要我答辩之后陪你去做什么？”

凌小筱脸上的笑容因为这句问话骤然沉寂下来，抬眸，与唐怡对视着，眼眸中凝着无比的认真和坚定，粉唇掀动，吐出两个字，“打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