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话，竟是问她的情况，苍白的俊颜上依旧是那番轻松模样。仿佛他只是因为最普通不过的感冒发烧才住院的。凌小筱的眼圈倏地就红了，粉唇轻颤着，说不出半句话。“小丫头，怎么了？”

看她红了眼，凌少泽的嗓音里凝了更多的担忧，却让凌小筱心中的愧疚愈发深沉，压在她心头，沉甸甸地，几乎无法呼吸。她坐在轮椅上，双手伏在床沿，不可自已地呜呜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凌少泽双腿完全没知觉，腰部无法着力坐不起来，所幸一双手臂够长，微微侧着上身就能够得着她毛绒绒的脑袋。大掌轻抚着，话语里带了叹息，“别哭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他越是反过来安慰她，凌小筱就越是难过愧疚。抬起头，乌黑的眼眸中泪光盈动，小脸上泪痕交错，像只哭花了的小猫咪。“就是我的错，那个人其实是想要撞我。”

凌少泽并不惊讶。“那也不是你的错啊！人活在世上，总不可能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就像我，长这么帅，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嫉妒我，我也很苦恼呢！”

凌小筱：“……”这人是神经太大条了吗？这种时候竟然还能开出玩笑来？她用手背擦掉泪水，一脸认真地看着他道，“少泽，真的对不起。”

凌少泽弯了弯唇，眸光清亮，“嗯，好，我接受。”

凌小筱：“……”“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的腿没办法恢复，那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腿！就算你要蹚海登山，我都背你去！”

凌少泽看凌小筱一眼，“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的，背的动我么？别把我摔着！”

说罢，目光停留在她打着石膏的左腿上，问，“你的腿没事吧？”

她摇摇头，“只是有些骨裂。”

闻言，凌少泽的心也放下来。至少，他的保护没有白费。他的双腿，也算瘫痪得值得了。已经成了如今这副样子，再自怨自艾有什么用？可是，感受着身下不论他怎么动都毫无知觉的双腿，凌少泽的瞳眸中依旧划过一抹浓郁的黯然。难道从此以后，他的人生就要在床上和轮椅上度过了吗？“你自己也是伤患，赶紧回去歇着吧！”

看着坐在轮椅上浑身也是缠满绷带的凌小筱，凌少泽开口道。“我没事，我这些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伤不那么重，都不痛的。”

“你饿了吗？想喝水吗？”

凌小筱殷切地问道。她多希望自己能帮他做些什么。凌少泽看着她，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怎么了？你想做什么，告诉我！”

他眨了眨眼，半天，方才支吾着道，“其实……我想洗澡……”凌少泽本就有洁癖。出事之后，满身都是血污，只有伤口处在医生急救时被处理干净了，其他地方，血迹都结痂了黏在身上，非常的不舒服。凌小筱倒是理解，因为她也是一样。不过，他的情况比她要严重许多，不只是双腿失去知觉，受到撞击后，胸骨也有一定程度的开裂，再加上后背蹭破一大层皮肤，根本不可能洗澡。“洗澡肯定是不行了，要不……我先帮你擦擦？”

凌少泽看看她行动不便的手和脚。“还是找个护工吧！”

提到护工，凌小筱更是一阵纳闷。原本一般的医院都有护工的，更何况这种大医院，还是VIP病房，更应该有专门的护工团队。可中午的时候她让护士帮她找一个护工来，结果一直到现在也没找来。据说是现在护工很紧俏，很难找！“没事！我可以的，不过需要护士帮点小忙！”

凌小筱找来护士，让护士用一个大桶到卫浴间接了一大桶温水放到她身边，又拿了易于吸水拧干的海绵巾过来，剩下的事就简单了。护士提完水走出去，一脸的苦相。要不是因为顾先生跟她们所有在8楼上班的护士说，只要这位凌小姐让她们帮忙找护工，就一律说现在护工人手紧缺，她也不至于要帮忙做这些杂活啊！哎！凌小筱单手把轮椅推到病床边，把海绵巾打湿后再稍稍拧干。拿起，看着凌少泽即使躺着也显得高大的身躯，道，“先擦脸？”

凌少泽颔首。凌小筱伸长手够到他的脸上，轻轻柔柔地用海绵巾帮他擦拭着。额头，颧骨，脸颊，一点点往下。凌少泽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睛，目光完全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小脸所吸引。大概因为手短了些许，她淡淡抿着唇，蹙着黛眉，表情看起来稍稍有些吃力，也因此显得愈发严肃认真，就好像在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的动作很温柔，用柔软的海绵巾轻轻刷过他的脸庞各处，就像是最细软的羽毛般刷在了他的心上。擦完脸，将海绵巾清洗干净，再重新拧干，看着凌少泽，两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心，有些慌。这擦完脸，接下来该……密长的羽睫颤动着，视线望着凌少泽身上的病服，凌小筱抿了抿唇，开口道，“我要脱你的衣服咯？”

原本她只是很平常地问出这句话，却在此刻有些怪异的气氛中显得别有韵味。“脱吧！”

凌少泽淡声开口，嗓音不知为何有些暗哑，也因此听起来十分性感。凌小筱扑闪着眼睫，伸手够到他的病服纽扣。一颗一颗地缓缓解开，露出衣衫之下白得刺目的绷带，刺得凌小筱眼睛酸胀疼痛。其实他身上真的没多少地方是可以擦的，一大半都缠着绷带。她细心地帮他擦着脖颈和肩膀，越过绷带所包扎的地方，就到了腰腹间。凌小筱擦得专心致志，也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当顾陌寒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凌少泽笔挺地躺在病床上，凌小筱坐在轮椅上，尽可能地靠近床边，手……居然在凌少泽的身下！该死的！他们在干什么！顾陌寒怔在门口，一股怒火直冲大脑，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张俊颜风雨欲来般阴沉可怕，胸口也因为愤怒而不断起伏着。“你们在干什么！”

如狮子般的咆哮怒吼，在偌大的病房内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