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几次,第几个失眠的夜。她总是会临在凌晨时分被惊醒,然后双手抱膝,独自守着天黑到光明。今夜,又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向阳手肘支撑着自己从床上起身,眼皮刚掀开,就感觉眼前有晃动的身影。有人。此时的房间里面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向阳感觉到自己呼吸的变化,凝着气,身体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再直接的反应就是将呼喊声从喉咙里喊出。对方的反应要比她更快一步,赶在她喊声发出之前,先一步地冲到她跟前,用手紧捂住她的嘴巴。“别动。”
严声呵住她。一股很强力的气息环绕着向阳。黑暗里的她,失措地瞪圆眼睛。眼前的场景永远定格在一个眼色里面,视线在不断地被弱化。向阳不敢动,连呼吸都是在屏着的。是谁?谁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她的房间里面?目的呢?是为了什么?……思绪万千。脑袋里面在一瞬间掀起千万种可能性。屋里很静,静到彼此之间的呼吸声在不断被放大。一轻一重。临在向阳快要崩溃的时候,她听到很轻的一声。“向阳。”
是在唤她的名字。这声音听着甚至有些熟悉。是感觉到她的强烈恐惧,对方按着她的手慢慢向下滑,最后手掌心紧贴着她的后背,将她一把拥入到怀里面。给了她一个很温厚的怀抱。她的头贴在他的胸口前,隔着布料能听见心跳动的声响。半响后,头顶传来干涩沙哑的声响。“向阳,别怕,是我。”
是蒋远舟。如果刚刚还有些不确定在,那现在的拥抱和安慰的声音,都是在加重她心里面的答案。是他。是蒋远舟。清醒过来的向阳也给出了她最本能的反应,尽着自己的全力将人推搡开,丝毫不想和他有过多的亲近。她的力气跟他想比,自然是差了许多。手拍打在他身上都显得不痛不痒。蒋远舟拥着她,就像是容着她在无理取闹一样。柔声不变地对她说话。“向阳,你冷静一点。”
“冷静?蒋远舟你还想让我怎么冷静?”
向阳嗤鼻一笑,露出尖齿挨着最近的位置猛力的一咬。趁着机会,她跑下床拉开自己跟蒋远舟的距离。她就站在临窗的位置,背后不断有冷风涌入,昏昏沉沉的睡意被冷风一席扫空。扫一眼敞开的窗户,再看着眼前的蒋远舟。想要的答案都变得不言而喻。向阳先一步冷笑出声来:“蒋远舟,你大半夜地翻窗户跑到我房间来,你想干什么?想掐死我直接了解这场闹剧吗?”
“不是,其实我……”成串的解释都卡在喉间。蒋远舟想诉说,但抬头对上对方眼神的那一刻,千言万语都被化成一滩死水。他一下飞机就看到新闻上报道的内容,看到向阳被一群人簇拥着,脸色惨白,手足无措的模样。容不得犹豫,就想着第一时间来看她。哪怕是一眼都好。蒋远舟承认自己不再年轻,没有二十岁刚出头的那般生猛。可一想着向阳,心里面就被随时随地牵起一团火焰来。于是他偷偷地爬上徐迪家的窗户,来到向阳的房间里面。就为了看她一眼。当然,这些也都成了他说不出口的话。夜色渐深。向阳身依靠在窗户边上,临窗的月光挥洒在她身上,隐隐发光。向阳的音色如夜般清冷,她尖声问他:“说吧,你来是为了什么?”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看,略带几分警告的语气。“如果你是想在我这个房间里面搜刮到什么的话,蒋远舟,我怕你会失望的。”
蒋远舟喉结微动。蒋远舟:“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已经极力克制住的语气。“看我?看我还够不够惨是不是?”
向阳抽声道,双手摊开:“蒋远舟,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把我逼到死路上了?再近一步的话,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我已经是这样了,你满意了没?”
蒋远舟心抽痛。刚迈开步想要走进,就被前方人给厉声喊住。“你别过来!”
向阳冲他喊道,“你要是再过来的话,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无奈,蒋远舟顿住。在向阳眼神的逼视下,慢慢后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长,越拉越远。就如同他们现在所处的关系一样,有一道鸿沟隔在他们两人之间,无法逾越。不论如何,他看见向阳了。至少还能得到一点的满足。不多久留,蒋远舟默默退到窗户边上,大半个身子都在窗户外面。夜风又大又猛,吹得他都有些恍惚。现在的他,更有一种临在悬崖的摇晃感。“向阳,不管你信不信,今天的那些记者不是我请来的。我说过,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向阳嘴角一成不变的挂着冷笑。解释听太多,反而显得麻木。她回道:“哪有如何?反正都是迟早要曝光的事情。”
她对此已经完全不在意了。蒋远舟不多言,继续说:“那你记得打个电话给包子跟豆沙,孩子们很想你。”
孩子……提到孩子,向阳的反应激起些变化。“孩子他们……还好吗?”
“很好,就是很想你,总是询问你的情况。”
寥寥几句结束后,又是大片的沉默。一声叹息。“你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
蒋远舟深深地多看几眼后,转过身去,纵身一跳。蒋远舟走了。跟着他来时一样,不带着半点痕迹。空落下来的房间恢复到它原有的清冷,向阳顺着墙边滑落到地板上,眼泪涌出,大滴大滴地往下坠落,最后演变成撕裂的呜咽声。今夜,又注定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