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路看着苏拉单薄的背影,心里止不住一阵一阵地难过。他还清晰地记得几个月前苏拉离开A城时意气风发的样子。奈何即使聪明冷静如苏拉,商场上能淡定处理一切。却终究敌不过命运,敌不过陆之城的选择带给她的伤害。如今,这个商场上一往无前的女子,安静地走在他的前面,似乎世间一切都与她无关了。她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乔路觉得自己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心门,正在缓缓关闭了。叹了一口气,乔路快走两步,走到苏拉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办理了乘机手续。手续办好了,苏拉转身就往登机口的方向走去。乔路有点意外,他连忙拉住苏拉的手:“小拉,再等等吧。”
苏拉抬起头来看向乔路,目光有点呆滞:“等什么?我想回家吃妈妈做的菜。”
乔路觉得心里的疼惜排山倒海。眼前的女子是他拼了命想对她好的人,可是,另一个人却轻易地就把她伤得体无完肤。乔路深深地知道,陆之城是苏拉心里的结,一辈子也打不开的结。如果这一次,苏拉就这么回了A城。这一辈子,也许苏拉都不会再开心了。乔路站在苏拉的面前,轻轻揉了揉她如墨的长发:“小拉,我们再等一等好不好?给陆之城一个机会,也再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听到陆之城的名字,苏拉的眼睛似乎才有了焦距。她看着乔路,苦笑了一下:“乔路,你知道吗?支撑我走过来这么多年的信念,就是我始终相信,陆之城当初放弃我放弃陆氏,一定有他的苦衷。我自信地认为,他爱我,如我爱他一般。可是现在,现实给了我一个狠狠的巴掌。他一直清楚地记得回家的路,只是他不愿意回去而已。我爱他,可是我不作贱我自己。”
长长地叹了口气,苏拉回过头来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等了。等了七年,我好像等得有点累了。”
说完,苏拉轻轻推起她的登机箱,往安检走去。看到苏拉已经做了决定,乔路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她了。叹了口气,乔路跟上了苏拉的脚步。就在他们排队过安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夏漫气喘吁吁的声音:“小拉,小拉,你等我一下。”
听到喊声,苏拉回过头去,看到夏漫正上气不接下气地朝着他们跑过来。犹豫了一下,苏拉还是从安检的队伍中走了出来,走到夏漫的面前:“小漫,怎么了?不是叫你别送了吗?”
夏漫跑到苏拉的面前才紧急刹住了脚步:“小拉,小拉,你不能走,先跟我回去好不好?”
苏拉轻笑着摇了摇头:“小漫,谢谢你过来送我。有机会欢迎你来A城,我和乔路都会好好招待你的。时间快到了,我该过安检了。”
苏拉别过头,拼命眨着发涩的眼睛,忍住即将滴下来的眼泪。“不,小拉,你听我说。陆总他……从17楼回去之后,就把自己关在18楼。我刚才强行打开18楼的门,发现他一个人在里面喝得酩酊大醉,他身上还有伤没好,我进去的时候,他已经烧起来了。我紧急叫了陈医生过来,陈医生说事情可能会有点糟糕。”
夏漫拼命地把气喘匀了,才把事情跟苏拉讲清楚。听到陆之城发起了高烧,苏拉的心脏像被抓了一下,狠狠地收缩着。她背过身去,深呼吸了几次,才回头跟夏漫说:“小漫,我不是医生,我回去也于事无补,麻烦你拜托一下陈医生,也麻烦你照顾好他。”
说完,苏拉推起她的箱子走回了安检的队伍里去。夏漫急得一直跺脚。她原以为,苏拉深爱着陆之城,陆之城有伤在身,发起了高烧,这么严重的事情,应该能把苏拉留下来。没想到,苏拉还是骄傲地选择了离开。夏漫终于明白,陆之城真的把她伤得太深了。眼看着安检的队伍越来越短,马上就排到苏拉了。夏漫突然有一丝绝望的感觉。她看着苏拉这一路走来,人前有多么的意气风发,人后就有多么的心酸。如今,她是终于要放弃了么。终于排到苏拉了。苏拉回头看了夏漫一眼,她朝着夏漫挥了挥手,勉强扯出一个笑脸:“小漫,我进去咯,你快回去吧。”
夏漫红着眼睛,看着苏拉和乔路一起过了安检,进了候机室。苏拉拖着登机箱,走在长长的通道上。周围的人脚步匆匆,她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她摇摇头,觉得有点想不起来自己这些年都在做什么。眼前的路变得有些恍惚。走到候机室里坐下,离飞机起飞还有大半个小时,苏拉的手里还端着乔路买给她的咖啡。咖啡已经凉了,苏拉却像没有意识到一样,一直用手捂着。就这么安静地坐着,不言不语。突然,通道里传来一阵嘈杂声,似乎有杂乱的脚步朝着他们这边走过来。苏拉依然低着头,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跟她没有丝毫关系。脚步声越来越近,乔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就这一眼,乔路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苏小拉,苏小拉,你快看。”
乔路伸手推了一把苏拉。苏拉静静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乔路伸手推了她一把,她才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乔路:“不看。”
这时,脚步声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边。一双尊酒店专用的拖鞋出现在了苏拉的眼前。旁边响起了保安的声音:“这位先生,你未办理乘机手续,未通过安检强行进入候机室,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夏漫终于气喘吁吁地跟到了。听到保安的话,她赶紧上前,跟保安做起了交涉。苏拉捂着咖啡杯的手微微地颤抖着。她依然低着头,泪水却一滴一滴地滴在脚下光洁的地板上。有人在她的面前慢慢蹲了下来,伸手握住苏拉的手,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么轻轻地握着。苏拉只觉得他的手烫得吓人,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苏拉终于看到,陆之城正蹲着自己的面前,他的脸色苍白,嘴唇却红得吓人。深秋微凉的天气,却有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鬓角滴下来。陆之城的眼神有点恍惚,似乎随时都可能会晕过去。苏拉轻轻地笑了:“你能来送我,我很开心。你好像生病了,快回去吧。”
陆之城握着苏拉的手,越握越紧。他紧紧地看着苏拉的脸,似乎要把这些年来错失的时光全部弥补回来,眼神里的眷恋让人心疼。“小拉,不要走,留在我身边。”
良久,陆之城才轻轻地开口。纵使他极力地控制着,苏拉依然听得出来,他的声音在颤抖。苏拉把自己的手轻轻地抽了出来,反搭在陆之城的手上。她轻轻地抚摸着陆之城的手,幽幽地说道:“之城哥哥,已经这么多年了,我在无数个夜晚,都发疯似地盼望着你能在我的身边,如现在一般,有血有肉有温度,我能触摸到你,而不是只能看着手机里你的相片,说着你听不到的思念。”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陆之城的手上,陆之城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样,觉得眼泪是如此的滚烫。“小拉,我错了,我错了。不要离开我。”
陆之城的声音哽咽了。苏拉轻轻地摇了摇头:“之城哥哥,快十年了,你是我这十年来所有的信仰。我一手把陆氏集团发展到今天这样,是因为有一个信念一直支撑着我。我希望有一天,我们能一起并肩,欣赏这个世界最美的风景。可是现在,我觉得我的信仰崩塌了。我以为深爱着我的人,原来一直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看着我,看着我笑,看着我哭,看着我吃了那么多我从来没有想像过的苦头,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回来看我一眼,从来没有过要回来给那么孤单的我一个拥抱。”
“我拼尽了全部的勇气,不顾一切来B城寻你,在你的眼里,我就像个笑话吧。你知道所有的谜底,看着我一个人在做无用功。之城哥哥,我在你的世界里,活成了傻瓜。”
苏拉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地控诉着。陆之城只想狠狠打自己几个巴掌。眼前的女子,是他曾经跟自己说要呵护一辈子的人。可是如今,自己亲手在她的心里划下了重重的一刀,血肉模糊。苏拉抬起头来,深深地注视着陆之城的眼,像要把他的面容镌刻在自己的脑海里。陆之城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地紧缩,原本高烧滚烫的手一下子变得冰凉。果然,苏拉松开了他的手,轻启朱唇,跟他说了最后一句话:“再见了,之城哥哥。”
说完这句话,苏拉起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登机口。身后,传来了夏漫的惊叫:“陆总!陆总!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