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沉默地点点头，手里拎着一把狭长锋利的刀，走向王秋雁。王秋雁眼睁睁地看着小黑凶神恶煞地走向自己，她想逃，却全身发软，无法动弹。想呼救，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声，说不出话。知道自己必死无疑，王秋雁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感觉有人走上前来，摁住了自己的手脚，感觉到小黑走到自己的身前，王秋雁甚至能感觉到他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刀，就在她咬紧牙关，打算承受被断手足的剧痛时，门外传来了她曾经无比厌烦的声音：“陆总，无论如何，手下留人啊。”

惊喜地睁开双眼，王秋雁看到，小黑手里的刀，离自己的手，最多只有十厘米的距离了。她鼻涕眼泪横流，沙哑着声音朝着门外喊道：“老关，救我……”纵然声音已经沙哑到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了，王秋雁依然没有放弃，拼命地朝着门外喊着。被朱丽丽挡着的冷立，抽身退后，在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打开了小院的大门。门一打开，关市长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看到被两个人摁着手脚的王秋雁，再看了一眼手里拿着长刀的小黑，关市长深吸了一口气，转向陆之城：“陆总，这件事情，确实是秋雁的错。但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子，是丹丹的亲生母亲。我没有脸求你放过她，但我能不能拼上我的老脸，求陆总，把一切交给司法机关来解决。只要司法机关做出判决，不管是死是活，我老关，绝对不会干涉半句。”

王秋雁被摁在地上，无法动弹。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看着关市长，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老关，救我……救我……”关市长回头瞪了王秋雁一眼，怒斥道：“闭嘴。”

陆之城冷冷地看着他们，嘴角勾了起来，他在笑，眼睛里的寒意却使人心惊：“关市长，我相信你，我也能等司法机关做出一个公正的裁决。可是，我妈等不了了，黄泉路上，她一个人太寂寞了。王秋雁总得下去陪陪她。”

关市长还想再说些什么，陆之城伸手制止了他：“不必多说，我心意已决。”

陆之城抬眼看了一下门外，空无一人。他有些意外地看向关市长：“关市长，你居然是只身一人过来的？”

关市长点点头：“陆总，我还不明白吗，就算我带一队武警过来，对解决这件事情，于事无补。还不如试试只身前来，也许我的诚意可以打动你。”

“王秋雁的事情，没有讨论的空间了。”

陆之城缓缓说道：“关市长可以选择回避，也可以选择留下来见证现场。当然，看在关市长的诚意上，等我解决了王秋雁，我们可以谈一谈关丹怡的问题。”

“陆总，你有大好前程，不要知法犯法啊！”

关市长仍然不放弃，苦口婆心地劝陆之城。陆之城嗤笑一声：“关市长，我的大好前程，我妈永远都看不到了。一想到她孤孤单单地死在那么陌生的地方，我就恨不得生吞活剥了王秋雁。至于杀人偿命，这些事情，等我送王秋雁下去陪我妈之后，一切好说。”

说完，陆之城不再理会关市长，转头吩咐小黑：“动手。”

小黑点头，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关市长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王秋雁看着小黑手中高高举起的长刀，心中的恐惧终于到达了顶端，哭都哭不出来，身下流出一滩黄色的液体。小黑手中的长刀举到最高点，带着冲势，重重地落下。就在所有人都觉得王秋雁的手必断无疑的时候，一声细微的破空声传来，“叮”一声响，小黑手中的长刀被弹开。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中：“阿城。”

一个穿着黑色丝绸唐装的老头儿，头发花白，正快步从门外走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却是彭武。走到陆妈妈的灵柩前，老头儿站定，彭武快步上前，从案桌上拿起三根香，点着了，递到老头儿的手上。双手执香，老头儿对着陆妈妈的遗像，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把手里的香插到了香炉里，这才回过身来，看着满地狼藉的灵堂。轻轻叹了口气，老头儿看了一眼陆之城，本来已经到了嘴边的喝斥，最终变成了温和的话语：“阿城，节哀。”

陆之城低着头，不言不语，脸上的倔强却明确地表露了他心中的不满。“阿城，人我带走，我保证，一定会给你母亲一个交代。”

老头儿看着陆之城，尽可能地把口气放缓和。陆之城还没有开口，Amma上前几步，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白发老头儿，冷声说道：“凭什么？”

老头儿打量了一下Amma，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你是Amma吧？”

Amma点点头：“是。”

老头儿叹了口气，说道：“凭我和你一样，更关心活着的人。Amma，阿城这一刀，如果砍下去，他将永远坠入深渊，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

Amma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老头儿的话。“我不在乎。”

陆之城的声音依旧冰冷，面对老头儿时，却刻意收敛了声音里的杀意。“那这个呢，还算数吗？”

老头儿从唐装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粗糙的纸折五角星，问陆之城。陆之城的眼神里流露出震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头儿，声音里有意外，更多的是寒心：“当初你救我一命，我给你的承诺，如今你用来救她？”

老头儿摇摇头，轻声说道：“不，阿城。我是用来救你。”

陆之城的眼神里闪过无数情绪，有意外，有震惊，有不甘，有心寒。片刻之后，他咬咬牙，别过头，冷声说道：“你走吧。”

老头儿不再言语，回头对彭武示意了一下，彭武点点头，弯腰给王秋雁扣上了手铐，押着王秋雁，跟在老头儿的身后，离开了小院。老头儿走后，齐远的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他的嘴角轻轻勾起来，轻笑道：“事情好像越来越精彩了。陆总，这老头儿，我怎么觉得这么眼熟呢。”

说完，不等陆之城的回答，齐远带着吴毅，也离开了。关市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走到陆之城的面前，对着陆之城，弯腰鞠了一躬，沉声说道：“陆总，我代表秋雁，向你说声抱歉。该承担的，关家一定会承担的。”

说完，关市长也转身离开。灵堂里瞬间安静了下来。Amma缓步走到陆之城面前，问道：“为什么放她走？”

陆之城痛苦地蹲下身子，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不言不语。有泪水滴落在他面前的水泥地上。朱丽丽缓步走上前，对Amma说道：“因为那个老头儿，是你哥的老师。救了你哥无数次。如果不是他，现在你哥可能已经长眠在某个烈士陵园里了。”

陆之城一直保持着下蹲的姿势，不言不语。听到动静执意从楼上下来的苏拉，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她快步走到陆之城的身边，蹲下身子，伸手轻轻地抱住陆之城，轻声说道：“之城哥哥，我懂，我都懂，你不用愧疚，你的心情，阿姨一定能懂。”

陆之城伸手回抱着苏拉，沉默不语，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的肩颈里。看到陆之城的样子，朱丽丽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看着陆之城，轻声说道：“师兄，阿姨的仇，一定会报。只要需要到我，随时给我电话，不管我在哪里，都一定会回来。”

叹了口气，丽丽轻声劝道：“师兄，老师的做法，也是可以理解的。今天在现场的，有市长，还有个虎视眈眈要把你除掉的齐远。如果你杀害王秋雁的罪名坐实了，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更重要的是，嫂子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就会没了爸爸。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吧。”

陆之城依然沉默着不出声。Amma长叹了一声，对他说道：“哥，是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总觉得要除掉王秋雁给妈妈报仇，却忘了我们背负的东西太多，都不是自由身了。”

转向陆妈妈的遗像，Amma眼眶发红，她的声音哽咽道：“妈妈，我真后悔，在你活着的时候，心里充满怨恨。现在……”陆之城终于缓过神来，他伸手搀扶着苏拉站起身，坐到椅子上来，轻轻地抚摸着苏拉的头发，说道：“对不起，小拉，让你为我担心了。”

苏拉摇摇头，伸手握住陆之城的手：“之城哥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陆之城安抚好了苏拉之后，转向Amma，问道：“Amma，包包百货把齐氏产品全线下架的事情，是你在背后主导的吗？”

Amma点点头：“对。”

“你太冲动了。齐远这个人心机太重，你把他逼急了，我怕他会对你下手。”

陆之城的眉头轻轻地皱着。Amma的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我就是要逼急他，他习惯了谋定而后动，只有当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他才会失控，从而露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