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页时，脸色就沉了下来。石原默默地退到沙发上坐下来，耐心等待关市长看完材料。良久，关市长合上了材料盒，把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拿下来，重重地搁在办公桌上，伸出手，用力揉了一把脸。随后，他沉声问石原：“老石，按照你的经验，你觉得这份材料的真实性有多高。”

石原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语气说道：“老关，你肯定也看得出来，这份材料环环相扣，所有的佐证材料一样不缺，是一条很完整的证据链。虽然未经核实，但真实性来说，最起码有90%。”

“这也是我这么急着要来找你的原因。”

石原补充道。关市长抬起头来，石原这才发现他的双眼通红，透着一股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愤怒的情绪。气氛有些压抑。关市长站起身，走到石原的身前，向他要了一支烟，点着，也不抽，夹在指间，背着手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沉默了很久。最终，关市长回过身来，在材料上刷刷刷写下了几行字之后，把材料递回给石原：“王秋雁是被彭武带走的，你把材料原件送到省厅，交给彭武。留一份复印件，安排市公安局按照批示展开核查工作。”

石原低头看了一眼，只见材料首页是关市长苍劲有力的批示：“请市公安局牵头，立即组成专案小组，展开调查。一旦核实，从严从重量刑。”

石原震惊地抬起头，说出的话都有些结巴：“老关！是……是嫂子啊！”

关市长不再言语，有些疲惫地挥挥手：“去吧。”

石原还是不放弃，急声道：“一旦查实，必是死刑无疑。老关，你可要想清楚了。”

关市长摇摇头，重新在办公椅上坐下，低着头，不再言语。看到关市长的样子，石原知道多说无益，他叹了口气，拿起材料，走出门，轻轻带上了市长办公室的门。材料很快被送到省厅，交到彭武手里，同时，B市公安局也迅速展开核查工作。如石原所说，举报材料上所列举的证据环环相扣，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每一项证据都有据可查，王秋雁的犯罪事实证据确凿。几日之后，王秋雁的案件开庭，因证据确凿，最终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明白自己大势已去的王秋雁，当庭认罪，只有一个要求，正式入狱前她要求见关市长一面。经过慎重考虑，有关部门同意了王秋雁的申请。在监狱会客室里，在两名狱警的注视下，王秋雁见到了关市长。两人都安静地不说话。关市长内心戚戚，不知道该对这个心狠手辣的枕边人说什么。王秋雁的心已死，她知道说什么都已经无法挽回眼前的局面。沉默许久，关市长叹了口气，起身打算离开会客室。一直低着头的王秋雁终于动了，她抬起头来，看着关市长的背影，轻声说道：“老关，救救丹丹，别让我死不瞑目。”

关市长的背影僵了一下，传来一声无力的叹息：“如果罪证确凿，我救不了她。”

王秋雁激动得想从椅子上站起来，又被狱警摁了回去。挣扎着想要上前，却完全无法动弹。王秋雁看着关市长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道：“老关，她是你唯一的女儿，唯一的女儿啊！”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

关市长回过头来，两只眼睛红红的，显然也在竭力强忍着情绪。“老关，你听我说。你出去之后，跟阿立联系。他知道我名下有多少财产，你帮我转告他，让他把这些财产全部变卖，肯定能凑够九千万。我们赔钱，一分不少地赔给尊集团。老关，丹丹还年轻，她还有很长的人生路，不要毁了她啊……”说到最后，王秋雁痛哭失声。看着王秋雁的样子，关市长的眼眶有泪滴落。他哽咽了一下，缓声说道：“你又何必呢，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该多好啊。”

王秋雁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凄然笑道：“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终是感念几十年夫妻情分，关市长看到王秋雁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忍，他点点头：“我会去找冷立的，尽人事，知天命吧。”

叹了口气，关市长转身往外走，走到会客室门口，他的脚步顿了一下，回过头去，深深地看了一眼王秋雁。关市长的车子还没回过市政府，路上就接到电话，王秋雁在狱中吞下一只勺子，自杀了。车子摇晃了一下，急拐进一条小胡同里，不一会儿，车子里传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压抑的哭声。接到王秋雁自杀的消息的时候，齐远正坐在齐氏老宅的厅堂里闭目养神。吴毅进来告诉他这个消息，齐远睁开双眼，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看着酒杯里如血浆一般的酒液，嘴角勾起一个残忍的弧度：“王秋雁，你终于发挥了你最后的一点价值。”

吴毅站在齐远的身边，低着头不说话。他早就已经习惯了齐远的残忍。虽然看上去像个安静而远离世人的大学教授，吴毅知道，齐远的心里，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血腥，区别只在于，他想或不想亮出他的爪牙。齐远在厅堂里踱了一会儿步，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里认真地过了一遍，认真的叮嘱吴毅道：“小吴，接下来，你只需要做好两项工作。”

吴毅垂着手，弯着腰，淡淡说道：“二少，请讲。”

“第一，把包包百货下架的事情调查清楚，我要最全面的数据。第二，你去U国，帮我找一座房子，要安静并且生活便利的，离老爷子远点，买下来。这笔钱从我个人账户里支出，不要让老爷子知道。”

“买下来之后，重新装修，用最好的材料，留出婴儿房，准备好所有的婴儿用品。”

齐远的要求让吴毅有些意外。他有心想问一句，又觉得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点点头，吴毅转身退了出去。即将走到门口，齐远的声音淡淡地传过来：“小吴，对这件事情保密，对大家都比较好。”

吴毅的背脊僵了一下，他知道齐远意有所指。回过身，他对齐远略略弯下身子，轻声说道：“二少，现在我已经有了牵挂，我做一切事情，都会以小漫的安全为出发点。所以，请二少放心。”

齐远点点头，挥挥手，示意吴毅可以下去了。看着吴毅走远，齐远的嘴角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小可爱，我再也无法忍受每天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一定会，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