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拉猛抬起头，直视齐远，眼里的恐惧褪去，眼神逐渐变冷。“你监视我？”

被苏拉点破，齐远脸上毫无尴尬，他理所当然地点头：“对。”

“理由呢？”

“你一秒钟不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都不放心。”

苏拉眼眸轻垂，没有再看齐远，本就恬静的脸上表情更淡。齐远看着苏拉，他也说不上为什么，突然有些惊慌。苏拉就站在他的面前，他却觉得，眼前的苏拉渐渐变得模糊。“齐远。”

苏拉终于抬头，看向齐远的眼神，淡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当我还了这些年你待我和Matthew所有的好。往后，各安天涯吧。”

“小拉。”

齐远的本能反应快于他的思维，听到苏拉像是告别的话语，他的手朝着苏拉的方向伸出，下一秒，僵在半空。“呵。”

自嘲地轻笑了一声，齐远若无其事地缩回手，插进裤兜里。齐远掩饰得很好，一切看起来似乎毫无变化，只是，金丝眼镜后的双眸，似乎变了颜色。左边嘴角轻轻勾起，齐远朝着病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问苏拉：“为了跟陆之城远走，连孩子也打算不要了吗？”

苏拉伸手拢了拢头发，淡淡说道：“Matthew我今天一定要带走。”

“是吗？”

齐远低下头，轻描淡写地掩去眼里翻滚的阴霾，笑得嘲讽：“那就各凭本事吧，小拉。”

苏拉的脸上有犹豫一闪而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她拿出手机，点开一段视频，递到齐远面前：“二少，看一看吧。”

齐远面无表情地低下视线，看着苏拉手里的手机，几秒钟后，他的脸色变得一片铁青。“你威胁我？”

金丝眼镜后的双眸变得冰冷，夹杂着一丝，不可置信。把手机收回来，放回外套口袋里，苏拉点头：“对。”

“你用自己的清白威胁我？”

齐远就像看不到苏拉的表情，听不到苏拉的回答，他执拗地再问一遍。苏拉突然笑了，脸上有温柔的光芒闪动。“二少，你机关算尽，你觉得我一个人在杉城，无依无靠。所以你笃定可以用Matthew绑住我。”

顿了一下，苏拉唇边逸出一声叹息：“可你百密一疏，忽略了一个妈妈可以为孩子做出什么样的牺牲。”

齐远沉默着，脸色阴沉。他紧紧地盯着苏拉的脸，眼神复杂。站在苏拉身后约10米处的陆之城，眼神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苏拉。他的神经紧紧地绷着。和齐远交手这么多年，他太清楚，齐远阴暗起来，可以变态到什么程度。默默地计算着和苏拉之间的距离，陆之城把全身的防御细胞调整到最佳状态，确保万一齐远对苏拉下手，他来得及保护苏拉。气压低得可怕。苏拉做出抉择之后，反正放松下来，她眼睛里的恐惧褪去，一片安宁。气压越来越低，似乎连空气都变得单薄。苏拉突然有些忐忑，她开始有些怀疑，视频里的内容，齐远是不是真的忌惮。终究，她只是在赌。良久，齐远把眼光从苏拉身上收回来，面无表情地转向病房，挥挥手，低声说：“放他们出来吧。”

听到齐远的话，苏拉两腿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一直密切关注着苏拉的陆之城，几乎是瞬移到她身边，轻轻环着她的肩，稳住苏拉的身体。不动声色地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当看到陆之城的手搭在苏拉肩上时，齐远眼里的阴霾更盛。他没有言语，不声不响地退后一步。病房门打开，小黑牵着Matthew的手，缓步从病房里走出来。“妈妈。”

Matthew看到苏拉，眼前一亮，脸上的表情却还是淡淡的。挣开小黑的手，Matthew慢慢走到齐远面前。苏拉有些担心，想要上前，陆之城手中用力，稳住苏拉，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相信孩子。”

“齐叔叔，妈妈跟你交换了什么条件？”

Matthew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恐惧，清脆的童声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以损害妈妈为条件，我不走。”

齐远看着Matthew，肉嘟嘟脆生生的模样，极力忍住内心深处想要蹲下来如往常般把他轻松抱起的冲动。修长瘦削的身体斜斜地倚在走廊边儿上，齐远的样子看起来落拓极了。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雪茄盒子，抽出一根，低头仔细地把玩着。齐远没有再看一眼Matthew，一向清亮的声音低沉得出奇：“跟妈妈回去吧。”

听了齐远的话，包括苏拉在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Matthew却像没听到一样，一动不动地在齐远面前站着，倔强地再次重复道：“齐叔叔，如果妈妈跟你交换了什么条件，你才答应放我走。我不走。”

看着Matthew倔强抬起小脸，认真地看着齐远的模样，苏拉再也忍不住了。她挣脱陆之城的手，快步走到Matthew面前，蹲下身，把小小的身体抱住怀里。“Matthew，妈妈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妈妈很好。跟妈妈回家。”

说完，苏拉拉起Matthew的小手，就要往回走。身后传来反作用力，苏拉回头，看到Matthew依然像根柱子似的杵着不动。心里酸酸的，苏拉的眼眶发红，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Matthew。”

苏拉再次蹲下身子，平视着Matthew，认真说道：“妈妈知道你担心我。请你相信妈妈，妈妈会保护你，也一定会保护好自己。”

认真地看了苏拉好一会儿，Matthew才像终于相信了苏拉的话一样，点点头，对苏拉说：“回家吧。”

苏拉牵起Matthew，头也不回地往回走。陆之城护着苏拉和Matthew，小黑跟在他们身后，就在几人快要走到电梯口时，Matthew突然停下来，回头看向齐远。齐远也正目光复杂地看着他。“齐叔叔，再见了。”

Matthew的声音轻轻地，却如惊雷炸响在齐远耳边。Matthew说了这句话，跟在苏拉身后，进了电梯。他们都没看到，身后的齐远，金丝眼镜后的双眸，红得像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