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苏小萌挽留下来后，赵佳一便接着去忙活了，单薄的身影消失在了人群中，很快就看不见了。严亦森一脸担忧道：“你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如果可以，他倒是挺希望能够让苏小萌改变主意先离开的，毕竟这种场合，不太适合现在怀孕的苏小萌久待。“不用。”

苏小萌摇着头，找了个角落站着，她抬头道：“你要是忙，那你就先回去好了。”

“我没什么可忙的。”

严亦森说着，站在了苏小萌的身侧，想要让她稍微靠着自己，能够轻松些。一时无话，苏小萌静静地望着赵父赵母的黑白照，忍不住再次叹息了声，她轻轻地抚摸着小腹，不由得在想，生命有时候真的很脆弱啊。严亦森的手轻轻地搭在了苏小萌的肩上，将她揽入怀中，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隐约可以分辨的安抚：“别太想多了，乖。”

苏小萌微抿着下唇，没有再说话了。另一边，赵佳一一直在忙碌着，直到把所有的访客都送走后，才有了空闲的时间，她快步走到了苏小萌的面前，勉强一笑道：“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赵佳一的面容满是苍白和疲惫，而且当着赵伯父和赵伯母的遗照，苏小萌哪里还会计较这个。她能原谅赵佳一的心情，开口道：“没关系，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赵佳一这个状态，好像有些不太对。“没事，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赵佳一说着，想要把苏小萌从严亦森的身边拉开。严亦森却不肯放手，他淡淡道：“有什么话这里说就好了。”

他不会让赵佳一和苏小萌独处的。赵佳一委婉道：“严先生，我有些私人的话想要跟小萌说。”

那些话她只想跟苏小萌说，她不确定严亦森会不会把她看穿，所以他一直和苏小萌一起，实在是很不方便。听着赵佳一的话，苏小萌微微挣扎着，望了严亦森一眼：“你能先走开一下吗？”

哪怕曾经她和赵佳一之间反目成仇，现在赵佳一这样，她承认她不忍心拒绝赵佳一。严亦森一把拉住了苏小萌的手腕，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离开：“我陪着你，你要是不喜欢，就假装我不在。”

他可以不出声，当一个隐形人，这是他最后的底限。苏小萌默了默，严亦森这么大个人站在这里，让她怎么假装他不在？她皱着眉头，一直望着严亦森，他却像是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她的意思，挺拔的身影如同松柏一般，动也不动。赵佳一没辙，知道严亦森现在是死赖着苏小萌了。她紧紧抓着手，用垂落的发丝掩去了眼底的妒意和恨意，她不会让这两个人继续相亲相爱下去的。绝对不会！所有的人都走完了，偌大的灵堂只剩下了他们三人，赵佳一余光瞥了一眼父母带着笑意的照片，心底越发的坚定了。没关系，为了父母，她现在就暂且忍忍，她会让苏小萌和严亦森付出代价，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赵佳一调整着面部表情，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她定定地望了苏小萌一眼，直接在她面前跪下。扑通跪下的动静，让苏小萌彻底的懵了，她连忙俯身，想要把赵佳一拉起来：“你这是干什么呀，你先起来，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说。”

赵佳一却是不肯站起身，她的眼底早已盈满了泪水，楚楚可怜地望着苏小萌道：“我不起，你要是不原谅我，我就一直长跪不起。小萌，是我错了，过去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说出那样过分的话，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错了，所以上帝才会报应到我们家，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赵佳一的话说得语无伦次，然而在这种时候，表现得太过冷静才是不应该的，她揣摩着那个表演的度，斑驳的泪痕在苍白的脸上一一滑过。苏小萌的心底很不是滋味，她之前也确实是介意过赵佳一所说的报应，可是看着赵佳一把报应一说揽在了自己的身上，更是恨不得替赵父赵母去死的模样，她就没有办法再去在意什么了。她拉着赵佳一的胳膊，试图让她起身：“你不要太自责了，这跟你没关系，谁也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意外……”赵佳一挣脱了苏小萌的手，固执地跪在原地不肯起身，她当然知道这和自己没关系！这一切都是因苏小萌而起的，是苏小萌要给她一个交代，但是现下没办法，她只能继续忍了。“不是，都是我的错……”赵佳一摇着头，哑声道：“我过去被嫉妒冲昏了头，忘记了我们的友谊，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喜欢严亦森的……”是啊，如果她没有喜欢上严亦森，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呢？被点名的严亦森，默默地揽紧了苏小萌的肩膀，他很怕苏小萌会因为赵佳一的关系，再次和自己拉开距离。苏小萌抿着下唇，越发的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赵佳一见她没有反应，索性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声泪俱下道：“我的父母不在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现在只有你了，小萌，我们以前是那么好的朋友，就像是亲姐妹一样，你都忘记了吗？”

“我都记得。”

苏小萌的眼圈也湿润了，她知道失去亲人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当初光是听着哥哥离世的消息她就心痛不已，别说现在的赵佳一还亲自给父母准备着后事，又会是怎么样加倍的难过。“真的吗？你都记得吗？你发烧的时候，你爸妈不让我见你，我偷偷地爬窗户去找你的事情，都记得吗？”

听着赵佳一的话，苏小萌也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过往如同走马灯般地穿过，越来越多的画面涌现，一一诉说着她们过去是多么深厚的友谊。苏小萌想着以往的好，又看着赵佳一现在楚楚可怜的模样，越发的不忍心了，她紧紧抓着赵佳一的手，见她不肯起身，索性也半蹲在她的面前。“我都记得，我还记得爸妈因为生气把我赶出来，是你把我带回你的家……”那时候的赵父赵母还跟她说，让她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想要住多久就住多久。然而到现在，她们却只能在赵父赵母的灵堂面前回忆着过往。“真好，原来你也记得……”赵佳一吸了吸鼻子，狼狈地抹开了眼泪，她轻声唤着苏小萌的名字，哑声道：“小萌，我在A市已经没有任何牵挂了，我想要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只是在离开之前，我希望你可以原谅我……”“过去的事情，能不能就让它彻底过去？”

她靠近了苏小萌，强忍着泪意道：“我希望日后想起来的时候，A市还有一份温暖在等着我，告诉我不是只有我自己在，还有人挂念着我。”

苏小萌彻底地心软了，她用力地眨着眼睛，想要把那泪意给逼退回去：“我原谅你了，我们以后还是最好的朋友，我会一直惦记着你的……”除了生死，哪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过去的呢？以往的不愉快在这一刻通通散去，她紧握着赵佳一，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赵佳一的唇角总算扬起了一抹可以称之为笑意的弧度，她轻轻地抱了抱苏小萌，颤声道：“谢谢你。”

苏小萌的‘好’，她会记住一辈子的！苏小萌摇着头，不接受这个感谢，受伤的人哪里只是她呢？赵佳一也承受了很大的委屈。苏小萌轻声道：“不用再道歉、也不用道谢了，我们以后都好好的。”

赵佳一用力地点着头：“好，我以后不会再这么说了，到了H市，我也会一直想着你的。”

别说是到了H市，哪怕是现在，她也会一直‘记挂’着苏小萌的！严亦森一直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她们两个人的互动，眼神微微一动，赵佳一是不是真的想明白了，这一点暂且不好说，但是苏小萌比他想象中更加容易心软，她既然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了赵佳一，那是不是也侧面证明了，他加倍对苏小萌好，她也会原谅自己了？想着这一点，严亦森开始觉得今天来的这一趟还是很有意义的，起码让他对他们的未来更加坚定了。见苏小萌的情绪也缓了过来，他轻轻地把她拉了回来，微哑的声音藏着的是连赵佳一都能够听出来的温柔：“把话说清楚了就好，不要再哭了。”

严亦森一面安抚着苏小萌，稍稍往前走了一步，把苏小萌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淡淡地扫了赵佳一一眼：“随时欢迎你回来找我们叙旧。”

这‘我们’一词，可以轻易地看出严亦森有多么防着自己，赵佳一在心底冷笑着，面上却仍旧是满含着悲伤却努力压抑的模样，她朝着严亦森微微鞠了一躬：“我会的，谢谢严先生的照顾了。”

严亦森微微颔首，算是回应，他拥着苏小萌，询问道：“累了吗，要不要回家休息了？”

赵佳一的眉头几不可见地拧起，她说了这么多，可不想这么轻易就放苏小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