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生意倒还行,但比小区门口的早餐店还差了些。水街这地段到底是步行街,旅游景区。价格也卖得比一般地方要贵。像普通的肉包子,一块钱卖四个,这边就是那几家北方人开的包子铺打价格战,也只降到一块钱三个。游客明显比春节期间要减少了很多,也就走路上班的路过的会停下来买。但凡是开车骑车的,也没法往步行街过。邹清莲也不在,她上午还得巡店。下午四五点才有空过来帮忙。“她倒是不想让我俩开了,可她那点工资,也养不活一家人啊。”
邹父在那抽着烟叹气,早上就是生意稍好些,也就邹母一人就能顾得过来了。当着陆长军这老板提工资,陆长军也没法接他话。邹清莲这巡店监督员,一个月有大约一千五百块钱的工资,再加五百的补贴,一共两千上下。在省城绝对不算低了,可也高不到哪里去。“她那男朋友也说了,他家有钱,可她俩又没结婚,就是结婚,我还能靠女婿吗?”
这话说得也没错,郁博斌身家不菲,可这只是男女朋友,也不能拿人家的钱。“清莲说你能帮我们想办法,我看也没什么办法。”
邹父烟一根接着一根。姚安玲买了两百个包子,准备拿到厂里去分给一些家里困难的工人。今天的销量就算完成一半了。“生煎盘还没找到地方买吗?”
“还没呢,清莲说去看看,这她不还在上班吗?”
“那我去找找,叔你就等着吧。”
陆长军想着也要开车送姚安玲去厂里,等把包子分了,回头再一起去批发市场看。厂里好几十位在硫化车间工作半辈子的老人,身体状况很差。家里也着实困难,一个月下来就拿着几百块钱的病退工资,每分钱都得数着花。好些人早餐就干脆不吃了,想着一天就吃两顿就够了。一家家的拍开门,陆长军的心情也很沉重,但情况不是他造成的,跟他毫无关系,真要把人都帮了,那也顾不过来。这些事也不是眼下要考虑的问题。姚安玲跟着来到批发市场,就看一排排的货物摆在店里,什么半新不旧的微波炉、电磁炉,一些上世纪才看得到的黑白电视,一应俱全。“这边也卖二手商品,往里走还有几家卖老家具的铺子。”
“老家具?换下来的吗?”
“算是古董吧,有的都是雕花的,有民国的也有清代的,偶尔能见到明代的。”
陆长军也是偶尔逛到里面遇见的,那些家具,现在还算便宜。要再过十年,那可不得了。就是块三十多年前的,雕花的花梨木的窗户板子,也就一尺来长,都要好几百。姚安玲也不感兴趣,就没往里走。在外面问了几家铺子,都说没有生煎盘子。一般的铁盘子也找不到那么大的。邹家用的是能直接插电,只要刷油放水就行的。“你想好怎么帮清莲了吗?”
姚安玲拿着个竹编的果篮在问。这种竹编的玩意儿,也就几块钱几十块钱,一整家店卖的都是,从大到小,连桌子大的都有。“早就想好了,也不用废什么力气,等回头找家做名片的店印几盒东西。”
“印东西?”
逛了半天也没找到,在批发市场附近吃了碗干炒牛河,又去印了要用的东西,下午四点多才回水街。一到包子铺那,就看到邹父一脸茫然的坐在台阶上。邹母则拿着个扫把在打清卫生,眼睛也不时往街头那边看,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怎么了你们俩?”
“哎,就中午的时候,跑来两个人,说吃了我们的包子拉肚子,要找我们赔钱。”
“你们赔钱了?”
邹父说起来就又气又怕:“我当然不认账,我们的包子干干净净的,怎么会出事?他们就把我们的蒸笼给掀了。”
“街上的保安呢?没管吗?”
陆长军一愣。虽说不是春假了,可水街是有保安亭的,前后各一个。那些保安就算不肯帮着打人,出来说两句话总行吧?不可能连人都看不到吧?“中午呢,保安都吃饭去了。那两人估计就是掐着点来的。”
“没报警吗?”
“警察,哎,我们这做小本生意的,警察来了也不好办吧?”
邹父话里的意思就是不相信警察。“那就这么算了?跟清莲说过了吗?”
“你别告诉清莲,她工作忙,别让她为家里的事操心。”
“是那几家包子铺找人干的?”
“这个……不好说,我们也不能乱栽赃啊。”
陆长军就退到街心,朝那边包子铺望去。也没看有人在外面等着看戏,都中午过去好几个小时了,就想看戏也都看完了。“这就是恶人先告状,他们要不是自己用的食材有问题,怎么猜到别人也跟他们一样?”
姚安玲气愤地说。正常做生意就算了,还搞这种不正当竞争?排挤竞争对手?整条水街包子铺的生意加起来一个月能有多少?这真是小家子气啊。看着邹父邹母唉声叹气的样子,陆长军想安慰几句,就听到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哟,这不是老邹吗?怎么?铺子被人砸了?我就说嘛,做生意得规规矩矩的,可不能啥事都做,这下好了,被人抓住了吧?”
邹父就低头走了进去。陆长军一看那人,长得倒是不矮,就是身板很瘦,叼着根牙签,一张嘴就全是韭菜味。“你也是这条街上卖包子的?”
“我跟老邹是同行,我们那可是正宗的北方大馒头大包子,要不去我们那边买几个尝尝?”
那人往街后边一指,是家叫洪记的包子铺。“我就爱吃南方的包子,老邹家用的材料货真价实,你们那我就不清楚了。”
“哼,爱买不买,我看他家这铺子开不了多久了。”
那人转身就走,还把牙签给吐到了地上。“你们俩怕什么?天还能塌下来吗?我都帮你们想好了办法,就他们几个跳梁小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邹父叹了口气:“清莲说陆老板你本事大,可我就害怕这些北方人犯浑啊。”
“还能打人吗?真当人民警察不存吗?”
陆长军故意说得大声了些,还没走远的洪记包子铺那位,停下来回头看了眼,才阴着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