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臣子给天子道歉认错,请求陛下的原谅,很丢人吗?”
陈松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要他不知道,乾国的藩王就不是四处为祸的老虎,皇帝就不是被架空的傀儡。这样的行为是有点像鸵鸟,但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有百姓在这里瞧着,不管怎么说,穆琛都要被迫给百姓个面子。一个人他随手就可以左右其生死。可当这孤立无援的个体聚合在一起以后,纵使亲王也需要忌惮和担心。百姓现在已经陷入了癫狂。陈松无官无职,只是衍天司最平平无奇的秀才而已,可就是这样一个甚至游离于大乾权力场之外的普通人,竟然能够对高高在上的亲王大呼小叫。更不可思议的是,亲王竟然连反驳都做不到。这是生民的胜利,同样也是百姓的胜利。与有荣焉的感觉都快让他们忘了。陈松不是普通人,拥有那种诗才的人,就注定不会普通。“陛下,臣错了,微臣一时难耐冲动,误对吴奇峰动手。”
穆琛最终还是难耐压力,主动道歉,只不过颇为草率和敷衍,拱手礼更是行的没有一点规矩。但,就算是这样,穆青璇也已经很震惊了。她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承一次亲王的道歉。平常这些人想杀谁就杀谁,那会在乎自己的想法,做了错事以后,堂堂天子竟然只能充当擦屁股的角色,还不敢对亲王有任何的指摘,这样的皇帝做的憋屈,今天,他所有的憋屈,都因为陈松而得到了释放。陈松带给了穆青璇看似浅浅淡淡,却深深植入她心的希望。但其实,陈松还是有点不太满意:“情绪不够真挚,这就是你平日里对天子的态度?”
“难不成你想叛国,或者取陛下而代之?”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只要是陈松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穆琛就有点不太能够接受。他面红耳赤地继续道歉:“陛下,我千不该万不该突然冲动,对吴奇峰动手,请陛下原谅我的一时冲动。”
陈松:“情绪是够了,这拱手礼怎么如此草率?难不成你是觉得亲王不该对陛下行拱手礼,因为你觉得整个大乾亲王才是最重要的存在,皇帝只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穆琛:“你怎敢这样说?”
陈松淡淡说道:“我当然不敢,但恭亲王的行为,却在向我证明,我的猜测分毫不差。”
“除非你下跪请求陛下原谅,并向百姓证明自己的忠心。”
说完,就连穆青璇都觉得太过了。因为已经有十来年亲王没再对皇帝下过跪了,现在的跪拜礼只局限于普通百姓和来自普通百姓之家的官员,亲王乃至亲王的家眷,见到皇帝的时候都已经不用再行跪拜礼,现在陈松让穆琛跪拜,他如何能够接受?“我劝你不要太过分了。”
穆琛满面阴郁,咬牙切齿地说。陈松不惊不怕:“我劝恭亲王不要太过分了,臣子面见陛下行跪拜之礼本来就理所应当,你却将此事当做是莫大的耻辱,你是瞧不起陛下,还是瞧不起穆家皇权?”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要尽可能的把恭亲王跟理亲王逼到暴怒。穆熙为人深沉,不太好这样去做。所以陈松就把目光对准在恭亲王身上。他漏洞百出,最好利用,而怎么能让恭亲王陷入癫狂般的暴怒,陈松想到的办法就是让他丢人,最好是能在百姓和百官面前丢足面子,这样穆熙才会疯狂到必须要杀死自己。而且现在有人左右着穆琛,所以这力度越强越好。穆琛张大口,还是不敢直面陈松对自己的指摘,可他膝盖已经变硬,那有再软下去的道理。他准备了数息以后,还是不见下跪,于是陈松便笑道:“亲王不用再勉强自己,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看得出来,你不是真的想跪陛下,也不是真的想跪穆家皇权。”
“既然不愿意又何必再勉强自己?”
穆琛:“你胡说什么?”
言罢,只听得噗通一声,他面红耳赤地跪在穆青璇面前,叩头以后面对着地面:“请陛下原谅我的唐突。”
陈松觉得已经做的足够多了,自己现在以逸待劳就行,便就不再继续嘲讽,穆青璇也会来事,迅速来到穆琛面前,伸出手扶他起来:“爱卿何必如此?那吴奇峰你不帮我杀,朕也是要自己杀的。”
穆琛差点没气吐血,既然如此,那还上纲上线地做什么?他突然有种自己像个傻子,被穆青璇跟陈松玩弄在掌心的感觉。他的目光掠过穆青璇跟陈松。心中愤愤道:陈松,我一定要弄死你狗日的。陈松如果知道穆琛的想法,一定给他点个大大的赞。穆琛托故离开,穆青璇欣然答应,随后理亲王也来抱憾离开,有了穆琛的前车之鉴以后,穆熙的所作所为都特别合规,他比穆琛聪明的多,根本没给旁人抓住自己漏洞的机会。他们俩刚走没多久,乳白色的天空终于卷起万丈狂风,不少百姓都站立不稳,需互相搀扶,才能勉强保持站定的姿势。熟悉的空洞礼乐声凭空响起,那声音不似来自人间,更似来自天穹。果不其然,在那天穹之上的乳白色虚影里,无数道身影不是在抚琴就是在拨弄琴弦,还有女人在随歌伴舞,显得既宁静端庄又别有一番独特情调。“这好像跟普通的圣言降世不一样呀。”
周兴邦喃喃正说着,乳白色天空突然像画卷一样摊开,奏乐之人,伴舞之人,纷纷在铺陈的画卷上取乐,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在看电视,只不过清晰度没有陈松前世的电视高而已。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消失不见,数个如黑色云彩的大字,慢慢被人从天穹的尽头给推过来,待字数越堆积越多,人们才恍然发现,呈现在乳白天空上的字正好就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