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就充满坎坷和困难,其他的路就更难走了。穆熙笑道:“你想过的问题,我也想过。”
“陛下日日处理公务,可能有所不知,每年临近冬季,大乾南方的倭寇便会鱼贯入各大城邦,劫掠过冬物资。”
“大乾以南的军备储存又差强人意,面对倭寇难有自保的可能。”
“所以往年都是我西北出军镇压倭寇。”
“而现在恰逢深秋,昭告天下,提早出兵,也不算是多不可思议不能理解的事,穆琛他是不会怀疑的。”
“而去南方必将经过京城。”
“届时我控制好时间,可以在穆琛起势时就将他钳制,但陛下得先保证自己能活到我调兵遣将而来。”
相比起穆熙所说的计划。安全地活着反而是最难的事情。毕竟谁也不知道君澜宗会在什么时候动手。一切都是未知的。从西北调兵遣将,在行军至京城,就算轻装上阵,就算星夜兼程,也需要数十天。若几天穆青璇可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正是因为行军时间太长,所以穆青璇才犹豫不决。至于穆熙有可能率军反叛的事。经过权衡利弊以后,穆青璇觉得可能不行不大,阵法如何使用只有自己知道,穆熙是个有野心的人,不会允许自己掌权的国家,永远长存在仙门的恐惧之中,所以阵法就显得举足轻重。再者说了。现在陈松已经生命垂危,君澜宗随时都有要动手的打算。在考虑那些事情之前,必须先想好怎么应付过去当前的窘境。“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
穆青璇无视掉穆熙没有感情的宽慰问道:“从西北行军而来需要多长时间?”
穆熙道:“燕郡本来就有粮草和军备,无需担心军需琐事,所有人轻装上阵,日夜兼程,至少需要二十天。”
“若是遇到天公作美,可能仅需要十天就能抵达京城。”
也就是说,穆青璇必须要在此地坚持足足二十天的时间。期间随时会处在危险的死亡阴霾之下。寻常人只是想到这一点可能就会吓到肝胆俱裂,但做皇帝这么长时间以来,穆青璇已经养出了处变不惊的性格,就算心中跌宕起伏,犹如排山倒海,面色依旧恬静,看不出一丝端倪。“我能做的事情只有这么多。”
“别的一切,都需要你们自己想办法。”
穆熙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说完以后便闭上眼睛假寐。真正为此事操心的人只有穆青璇跟周兴邦两个人而已。如何安全度过二十天时间,是横亘在他们面前最大的难题。今日听穆琛在朝堂上的口出狂言,好像不出数日他们就要动手...这二十日怎么能坚持的住!过了许久,门外已经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周兴邦终于开口:“陛下,我倒是想出来了个办法。”
“就是这法子危险系数极高。”
“我并不推举您为了陈松而这样做。”
穆青璇双眸泛红,因为一夜未眠导致的颓靡,并没有让紧迫感荡然无存。恰恰相反,她更能体悟到时间的珍贵...“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京城没有西北铁骑的情况下,以我们的城防,不可能在君澜宗修炼者手中坚持二十日。”
“更遑论,恭亲王府还有数千豢养的走狗忠犬。”
“他们全力施为,我们更是毫无转机。”
“等到二十日以后,理亲王赶到京城,我们说不定早就已经变成骸骨。”
周兴邦说的话,正是穆青璇所忧虑着的。她想了很多的办法,都是无法完美解决此事。怎么看都好像不可能坚持住二十天。本来是大乾最固若金汤的城市。现在一眨眼就变成了最危险的地方。“你的意思是让朕一直就待在宫里哪都不去?”
“想嗷嗷待哺的奶猫藏在这里愚蠢的等待死亡的降临?”
穆青璇稍有动怒,周兴邦怎么能想得出这么愚蠢的办法。简直是把大乾威严置之不顾。堂堂皇帝遇袭以后反而常隐匿于宫中并不直面。那跟那些个亡国之君还有什么分别?“并非如此。”
周兴邦毫不在乎穆青璇的呵斥继续说道:“我的意思是陛下趁着早上无人,恭亲王昨夜又吃醉的当口,赶紧离开京城!”
穆青璇更加怒了:“你让我溜走苟延残喘?”
“那大乾怎么办?人民怎么办?我穆家皇室在大乾树立千百年的威严跟威信又该怎么办?”
周兴邦无奈摊手:“陛下你先让我把话说完!”
穆青璇颔首:“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就算你是朕现在唯一可以依仗的人,朕也要责罚你的胡说八道!”
“逃走,隐匿不出这些话,你要是再敢说出,朕便现在就将你驱逐出去。”
“我大乾想要的希望是蒸蒸日上的,而非像祭酒这样苟延残喘,委屈求全。”
皇帝还是太紧张了呀。周兴邦明白穆青璇为什么这么敏感,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太过紧张了。毕竟是牵扯到自己生命的头等大事。就算穆青璇表面上看起来非常的正常,但其实心里也有像少女般的紧张跟冲动。“我的意思是让陛下去君澜宗!”
“而且今天早上就出发,这样不会有人注意到您的行程。”
“给他穆笙来一手措手不及。”
“届时您在去往君澜宗的路上,可以完美的耽误一波时间,抵达君澜宗以后,又能再耽误一波时间。”
“路程算上其他时间,绝对够二十天。”
“就是这样做风险实在太大,我也不知道仙门敢不敢猖狂到在阵法尚未浮出水面的时候便杀了你。”
周兴邦说的句句中肯,让穆青璇在满目黑暗当中陡然看到一枚正在灿灿发光的启明星。这样做的话,时间就有很多。只不过她也要陷入到被人追杀的危险境地中。可是作为一个皇帝,从继位之初开始,不就应该做好这种打算吗?穆青璇不仅不怕了,反而还跃跃欲试的。“此事,理亲王意下如何?”
穆青璇稳了一手,给足了穆熙足够的尊重。“我认为此事确实可以做。”
“但你的命有可能无法保住,但只要你能够坚持二十天时间,就绝对不可能再死了。”
穆熙循循善诱,就连一向足智多谋的周兴邦也看不出他的潜在目的究竟是什么?“从小,父亲就告诉我,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朕虽然已经成为了人上人,却还没有吃苦中之苦,只顾着享乐,倒是忘记苦痛也是颇重要的东西。”
“半个时辰以后,朕亲自启程前往君澜宗。”
“不用通知百官,更不用通知各大亲王,朕悄悄地走。”
“同时间,理亲王你也要联系在西北的守军,让他们立刻就往京城进发。”
“明白了吗?”
穆熙腰板稍微挺直了些:“听到了。”
“至多十五天到二十天。”
“若迟到一日,我穆熙就以死谢罪。”
这已经是很严重的赌约。“嗯!”
穆青璇深以为然地点头:“理亲王,朕再相信你这么最后一次。”
穆熙挑眉什么都没说。“陛下,臣跟您一块去。”
周兴邦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穆青璇摇头:“不行,你我都是对陈松来说最重要的人,咱俩一同消失,到时候若是有点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我俩是去了君澜宗。”
“所以此行便只有一个人就足够。”
周兴邦也是拗不过穆青璇,便颓然低头:“那就只能这样了,君澜宗发生什么状况,还请陛下早点通报京城,我们也能顺势找到解决办法。”
“总不能等到病入膏肓再用药。”
“朕明白。”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乔装打扮一番,备足钱粮的穆青璇在穆熙加周兴邦。理亲王加衍天司祭酒的双重欢送下离开她生活了二十四年的京城。“陈松,等着我,我一定会来救你的。”
城门外的巨大石头上,穆青璇眺望远方,口中振振有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