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敬云是晚上快十点才回消息的。纪若瑜得知他刚从手术室出来,也没多耽搁时间,说了两句就让人去休息了。次日一早,纪若瑜到医院,便得到住院部已经准备专家会诊的消息。病人昨夜凌晨终于醒来,只是心率一直不平,状态极差。家属情绪不稳,也一直要找医院麻烦,暂时安抚下来之后,一大早医院就组织几个专家进行研讨会诊了。新光医院乃是私人医院,医疗费用不菲,能在这里接受治疗的,家境大多都比较优渥。这事儿不仅人命关天,哪怕是为了医院的名声口碑,院方也会慎重对待。只是商讨了几个小时,却也没拿出具体结论,傅敬云建议先保守治疗观察。“病例清晰,我每次用药都有记录,绝对不存在异样。”
从会议室出来,一群医生前往病房查看病人情况,路上胡宏坚持的说。他就是试图将责任推到纪若瑜身上的男医生,这会儿神态有些颓然,下巴上布满胡渣,显然这个意外把他折腾得不轻。傅敬云淡声道:“既然如此,你又怎么肯定路过随手打针的纪医生出手失误呢?”
他语气很淡,可是看着胡宏的眼神却锐利得紧。胡宏心里咯噔一声,眼底闪过一抹慌张,强自镇定道:“这我就不知道了,谁能想到傅专家的高徒会来帮我的忙?”
看似追捧的话,但那阴阳怪气的语气令气氛瞬间尖锐起来。傅敬云嗤笑一声,“所以事情还没有定论,胡医生何必这么慌张着急?”
“谁着急了?”
胡宏立刻反驳。傅敬云直接绕过他往前走,那视他为空气的态度,令胡宏气得脸色涨红。医生救人是天职,但医院也是单位,同事之间岂能没有竞争?傅敬云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专家级别,与院长关系亲厚,在医院里高高在上。而自己奋斗这么多年,却依然只是个小小的主治医师,胡宏看着傅敬云颀长的背影,心里的妒火越燃越旺。“傅医生说的有道理,先不着急,现在病人不是没事儿吗?”
周围几人对视一眼,不着痕迹的叹了口气,有人拍了拍胡宏的肩膀,低声安慰。说起来他们都级别不低,会出现在这里也是看傅敬云的面子,不然怎么会齐聚在这里。就像其中一人说的,病人还没事呢,等着他们解决攻克的难题多了去了,哪里分得出这么多时间与精力?只是这事儿恰好与傅专家的徒弟沾了些关系,而那纪医生也身份不一般,院方不想让纪医生惹上麻烦,想要及时止损,早点低调的把事情解决好。胡宏沉默片刻才恢复表情,他眯了眯眼,无奈的摇头:“是呀,好在病人没事了。”
一群人来到病房外,正好病人家属从里面出来,看到傅敬云等人,就是一阵纷争。现在人没事了,但家属想到亲人莫名其妙受的罪,自然是抓着院方不放,要与医生理论一番。傅敬云后退两步,后面的医生上前安慰,与之讲道理。住院部原本很安静,这边人多了交谈声变大,自然引起路人注意。方梨从斜对面病房出来,笑着让朋友回去,一边说让她不要送了,一边不解的往傅敬云等人这边看。“哎?对面好像事情还没解决,也不知道还要多久,说起来那个病人也挺倒霉的。”
她朋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由自主的感叹一句。“怎么了?”
方梨目光落在傅敬云身上,感觉这人有些眼熟,随口问道。朋友的母亲在这里住院有一个星期了,听她问起便如数家珍。“好像是出了什么医疗事故,有个刚毕业的女医生乱打针,导致病人莫名其妙昏迷不醒,这会儿这么多人来,估计是在解决。”
方梨嗤笑:“刚毕业也敢乱来?”
“谁让人家后台大。”
她朋友扬了扬下巴,示意方梨看傅敬云:“我听小护士说,那个挺帅的男人,就是那女医生的老师,据说是姓纪,似乎挺有来头的。”
“姓纪?”
方梨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态一收,敛眉低声重复。朋友不明所以:“是呀,还长得挺好看的,我听了不少闲话,那纪医生好像已经结婚,老公来头也大……”“是挺大的。”
方梨看着前方的情景,若有所思道。朋友没听清,“什么?”
方梨回首:“没什么,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改天再来看阿姨,再见。”
“那你路上慢点。”
朋友冲她挥挥手,转身回病房。斜对面,傅敬云等人已经进了病房去协商了。方梨再次看了眼那个方向,唇角无声的勾了勾。纪若瑜从傅敬云那里得到消息,得知病人已经醒来,渐渐在恢复,心里才稍微放下许多。她犹豫着问:“那我要不要下楼去看看呢?”
傅敬云朝她摇摇头:“先不用去了,这件事你以后就别管,反正跟你没关系。”
他们这些医生知道这事儿和纪若瑜没关系,但病人家属可不管那么多,若是那些人情绪不稳,纪若瑜去了就有些危险。纪若瑜抿了抿唇,默默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又道:“我到底还是年轻了,经验不足,以后会注意的。”
太不谨慎,所以才会惹上这种麻烦,纪若瑜自我检讨。傅敬云轻笑一声:“瞧你这话说的,是我已经老了吗?”
纪若瑜一愣,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拍马屁:“怎么会,老师你年纪轻轻风华正茂。”
“行了,你好好上班吧,既然吃了教训,以后做事小心点便好。”
能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傅敬云自己也很忙,能临时抽空一上午,这会儿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同纪若瑜交代两句,就连忙离开了。纪若瑜以为这件事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直到当晚,三更半夜被电话吵醒。“什么?”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纪若瑜瞬间翻身坐起来,所有的睡意霎时全没了。秦衍之也跟着惊醒,坐起来拥着她问:“怎么了?”
纪若瑜咬着唇,半响才道:“那个病人死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时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