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本能地一瞬间,安歌脱口而出:“程鹏,我不查了,事情都过了这么多年,我清不清白没关系,我不查了。”
她说完,程鹏和陆盛哲对看一眼,陆盛哲脸色一尴尬,佯装着去卫生间,暂时离开了。程鹏摇摇头:“安歌,这件事不是你能做主的,我是警察,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我有义务找出凶手,让凶手伏法。贺若廷涉嫌违法,我也有义务抓他。这件事,我已经联系了贺若廷,他毕竟是当事人。贺若廷已经从法国往回赶,也找了律师,以受害人儿子的身份起诉了郑明和邵广美,还特意叮嘱我,让我推翻当年的立案结果,重新调查,一定要还你清白。”
安歌脑袋轰地一声,直到程鹏离开,她都无法想清楚贺若廷到底在想什么。陆盛哲也并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倚着洗手间的门,从来不抽烟的他,接连抽了几根,因为不太会抽,烟雾在他鼻腔、胸腔里乱窜,他一阵接一阵地咳嗽,呛的眼眶湿润。他是医生,对人体构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却无法分清楚,疼的是肺还是心。程鹏临走前拍了拍他肩膀,宽慰道:“兄弟,一切随缘吧。”
他不擦了擦呛出来的眼泪,对程鹏笑道:“滚吧。”
程鹏白他一眼,利落地走出了门。陆盛哲依旧蹲下去咳嗽着,忽然有人帮他捋后背,周姨有事回家了,他知道是安歌。遂低着头,把咳嗽压了压,才问道:“今晚上想吃什么?”
安歌收敛起自己五味掺杂的心情,圆圆的眼睛转了转,俏皮道:“火锅!”
之前因为她的腿上,陆盛哲对她的饮食管束得很严厉,现在腿上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妥协道:“好,只允许你吃清汤的。”
安歌点点头,扶着陆盛哲站起来,拿了两个人的羽绒服出了家门。他们小区门口的商业街里就有一家口碑很好的火锅店,陆盛哲没有开车,拉着安歌散步似地朝火锅店走去。贺若廷下了飞机后,就直奔陆盛哲家所在的小区,他想找到安歌,当面跟安歌说声对不起,五年了,他的确是没有跟她说过一句“我相信你”。他刚把车停在单元楼门口,就看到陆盛哲和安歌拉手出来。寒冬的冷风骤然一吹,安歌本身体寒,陆盛哲怕安歌感冒,很贴心地帮她把帽子戴好,才拉着她慢慢下了楼梯。贺若廷停顿了一会儿才下车,一路若即若离地跟在陆盛哲和安歌身后。小道两旁的矮松树上还有积雪,陆盛哲团了个雪球,让安歌隔着手套托着。安歌托着雪球,心里焦躁的烦闷也被冰凉了许多,路灯下,对陆盛哲俏皮一笑,为了驱散徘徊在她脑海里贺若廷的影子,她把雪球砸在陆盛哲帽子上,和他胡闹,拉近二人距离。陆盛哲擦掉散落眼睛上的雪,无奈地笑了笑,因为安歌现在走路还微瘸的,也不敢追她和她打闹,就直接横抱起她,朝上扔了一下,又接住,以示惩罚。安歌的惊恐声和笑声传入到贺若廷耳中,他站在远处,怔怔地看着安歌和陆盛哲,瘦长的身躯,在路灯下拖延出长长的影子。等安歌和陆盛哲去到火锅店吃饭的时候,贺若廷从商店买了烟和打火机,倚在距离火锅店门口六七米的一棵树上抽烟。他下车时,心神恍惚,忘记了自己在开车暖风车里只穿着保暖衬衣。西装外套和大衣都还在车里,他只拿了手机和车钥匙下车。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手都被冻得有些僵硬,点烟的动作也很不连贯,费了好久的劲,才按动了打火机,刚点上烟,听到安歌的声音,那烟就从他指缝里滑落了。安歌和陆盛哲从他身后慢慢走过来,安歌抱怨清汤锅,不蘸料,没有辣椒的火锅不好吃。贺若廷略微回头,看到陆盛哲牵着安歌的手,半扶着她在结了冰的道上小心翼翼走着,还很耐心地哄她:“等你腿好了,我天天带你来吃火锅,辣到你味觉失灵。”
安歌捣陆盛哲一胳膊肘,撇嘴道:“我味觉失灵了,以后再给你做饭时,就倒半罐盐进去。”
她说这话的时候胳膊擦着贺若廷的胳膊而过,却没看向他,陆盛哲揽着她,笑道:“夫人,只要是你做的,你就算给我倒一罐子盐进去,我也吃个精光。”
看到他们如此的相处场景,贺若廷到底是没忍住,轻声叫道:“安歌!”
他冻了许久,又抽了一个多小时的烟,嗓子很是沙哑,安歌没听出来是谁,和陆盛哲一同回头,霎时便怔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