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步叫做‘紧气’吧？受教受教。”

“哦吼，棋下在这里是叫‘小尖’吗？真是有意思。”

“诶呀！遭提了，小友果然还是技高一筹啊！”

看着端木磊提走自己一颗棋子，老道非但没有不悦，还哈哈大笑地打趣起来。端木磊一头黑线，险些没忍住吐槽。这是下棋还是学棋？再说了，谁一边下棋还一边说这些专业术语啊？尴不尴尬？说实在的，端木磊都有些被这老头念叨得脸红了，还好旁边没人，要不然未免也太羞耻了一些，感情这老头是真厚脸皮啊！老道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包瓜子，示意端木磊：“小友，嗑两口？”

端木磊下意识摆手，专心致志地看着棋盘。于他而言，这老道士既然以围棋对弈，那么肯定像端木阳那般，是个以棋入道，以棋道成天师的老家伙。至于为什么这老头的棋术看起来糟糕至极，端木磊想到了师尊吴麟曾经说过的棋以不争为胜，或许这老头就是那种看似垃圾，实则一步制胜的棋道大师。老道见端木磊拒绝自己，忍不住哼声噘嘴，仿佛受了委屈：“老头子我一共就这么点瓜子，没想到分给你你还不要，唉，果然是老了被人嫌弃了。”

端木磊心里一万头马狂奔而去。“讷讷，小友吃不吃无花果？我偷偷跟你说，这是Z那老狗贼种的，老头子我趁她不注意偷出来的。”

“诶，小友别这么无聊嘛！光下棋多没劲，而且你看，老头子我都快输了。”

老道十分无奈，干脆跳起来蹲在石凳子上，右手使劲扣着脚丫，一股股异味随之传出。端木磊深叹了口气：“老前辈，你真的快输了。”

“输赢嘛，乃人之常情，老头子我就是闲着无聊找个人下棋而已，Z那一套打来打去的，还真不适合我。”

嬉笑着说话间，老道右手忽而又抓起一把瓜子：“小友，吃瓜子不？”

喂喂老家伙，你这手刚刚扣过脚吧？端木磊鼻孔微微收放，恨不得口吐芬芳，可还是微笑着拒绝：“我不嗑瓜子。”

“那无花果呢？我跟你说，这是Z……”“老先生你刚刚说过了，只是我也确实不想吃。”

“你是不是嫌弃老头子我扣过脚？”

“……”看来你这老头子心里还是有点逼数的。端木磊侃然正色，严肃摇头：“武道之途，何会在乎这些身外之事！老先生多虑了。”

老道像个孩子般“啊”地叫了一声，忽然眼珠子一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桌子上拿走一颗棋子。端木磊惊了：“你！你怎么能耍赖呢？”

老道神色正容厉声：“小友，兵不厌诈，这是取胜之道，果然你还是道行太浅了啊。”

端木磊更是震惊：“你这不就是耍赖吗？”

天，头一次听人把耍赖说的如此清新脱俗。老道邋遢的脸庞竟然出现羞红，他轻轻咳嗽一声，似在掩饰尴尬：“小友此言差矣，武道之人，怎么能说耍赖呢？”

“你把棋还给我！”

端木磊直接伸出手，气愤地讨要那颗棋子。作为学棋十几年的端木磊，什么都可以忍，唯独忍不了这种侮辱棋术的行为。许是察觉到端木磊真的生气了，老道嘟嘟囔囔伸出握着棋子的手：“干嘛啊，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你这小子真是不懂得尊老。”

忽然他眼珠子又是一转，差点还给端木磊的棋子又被他拿了回来。老道嘿嘿嘿笑起来：“小子，你给老头子个面子嗑点瓜子，老头子就把棋子还给你。”

端木磊瞪着他：“你这糟老头子坏得很！”

老道干脆赖着：“你吃不吃吧！”

端木磊头疼地看着老道，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难缠的老家伙，偏偏自己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于是他只好叹息间伸过手：“我基本不怎么吃，只吃一点点可以吧？”

老道这才心满意足，给了端木磊一把瓜子后，将棋子也还给了端木磊。“快吃啊！”

老道颇为期待地看着端木磊。端木磊只好随意嗑了几颗，表情十分意外：“味道，还不错。”

“是吧！”

老道得意洋洋：“我跟你说，这瓜子是Z床头的，给老头子我……”端木磊下了一颗棋子，提醒道：“老先生，你真的快输了。”

老道瘪着脸，颓然看向棋盘，百无聊赖地拿起棋子：“好好好，你这小友真是不给面子，老头子我啊，好像真要输了。”

说着，老头忽然嘴角露出诡异笑容，喃喃道：“确实，真要输了。”

……火苗在风中荡漾几分，摇曳之中，忽而熄灭。焦黑的土地上看不见一棵草，一棵树，连一粒黄土都见不到，只有一片漆黑，一片焦土。噗通。沉闷的声音回荡开来，随着声音，焦黑土地逐渐裂开，大片大片地粉碎脱落，甚至呈现悬崖式的崩塌。焦土外，是靠着树干的陈六明，他愣愣地看向焦土中央。那里有两名男子。两名男子手中各有一把剑，一把剑穿透了心脏，一把剑穿透了喉咙。杨峰忽然笑了，笑着笑着咳嗽起来，从口中吐出来一堆脏器碎片：“真是……让人无奈，这都杀不了你。”

奈良喉咙被剑卡住，但他脸庞却依旧平淡，他也笑了，干哑喉咙难以鼓动，生硬吐出一个数字：“1。”

咚。奈良先跪在了地上，心酿长剑于焦土上散作清风，就这样消失在了杨峰的心脏处。可杨峰的剑却依然插在而他的喉咙上。奈良的表情缓慢覆盖上灰蒙，双目逐渐迷离，逐渐空洞。就这么死了，的确有些不甘心啊！南剑，我来找你了，你没能死在我手上，我也没能死在你手上，我们的结局，还真是令人唏嘘。百年前。两剑格挡，凌然对立。一是白袍长发青年，一是和服木屐青年。两人手中，各是碎了一把剑。白袍青年轻笑，皓齿星眉：“御剑，若你有能力杀死我，我南剑任你摆布！”

和服青年向前一步：“所谓天下，就真如此重要？”

“天下不平，剑不平！”

白袍青年决然而去，留下最后一句话：“御剑，你说出来的‘吾’，很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