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龙,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太任性了……”“嗯,没事,我女儿也很任性,我啊,习惯了。”
“我看不到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疼吗?冷不冷?”
“雷龙你听我说,这一次,我是真的要死了,我很后悔,很后悔选择了Z的提议。”
许如清轻轻将头颅靠在雷龙肩膀上,当然,如果这肥肿,还流着浓浓黑油的头,算是人类的头颅的话。她的声音很难听,像是被油污卡住的鼓风机,听起来浑浊不清。但雷龙依然认真地倾听着,轻轻贴在她本该有头发的头顶处,黑色的油腻沾满雷龙脸颊,将其慢慢腐蚀。许如清继续说着:“我现在一定很难看吧?一定,一定很让你讨厌吧?”
“没有的事,你困不困?我带你回家吧,你可以泡个澡,然后换身衣服,好好睡一觉起来后,明天一切都是好的。”
“不会的,雷龙,我啊到现在才想明白一件事,临了临了才想明白,真是有些晚。”
“小丫头就会乱说话。”
“你不要打断我,我现在好冷,可又感觉很热,我看不见东西,你说的话我也越来越听不清楚了,可能,我快死了吧。”
许如清忽然用力抱紧雷龙,因为她觉得自己身体仿佛在下沉,仿佛距离雷龙越来越远。她忍不住急促说道:“雷龙你快走,我亏欠了你这么多,不想再最后还让你陪我死,你不要陪我了!”
越来越远了,越来越抓不住了,许如清用力地把头向雷龙身上蹭去,只想自己不那么快离开他:“你躲起来,这辈子都不要出来,可以开一家小店,娶一个贤惠的老婆,雷龙,忘了我,求求你,忘了我,忘了……”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终于消失了。许如清彻底陷入了黑暗中,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感受不到。不过,这辈子到这里也够了吧,任性了一辈子,最后终于还是被自己的任性害死了。吴麟的身影出现在她脑海中。错了,不应该是吴麟的。小时候总觉得以后会有一个身穿金甲衣,脚踏七彩云的绝世英雄来娶自己,拿晚霞做婚纱,天为被,地作床,芸芸众生,便都来证婚。到现在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英雄啊,不该有金甲衣,也不该有七彩云。他应该有一双温暖的大手,有一个宽广的肩膀,更有一个胸膛。只是为什么这一切自己最后才知道,最后,才感受到。那个身影,应该是雷龙才对啊!可惜,看不见了。还好死的只是自己,没有把雷龙害死也许是唯一的慰藉了。许如清嘴角翘起一抹笑容,眼泪微微落下,彻底失去意识,陷入了黑暗之中。半空中。雷龙的脸庞上冒着黑烟,尽是被黑油腐蚀后的伤痕,可他却带着笑容。“嗯,我会忘了你的,忘了你的话,记住你的样貌,来生,再寻你。”
他独自站立在半空中,身上燃烧着恶臭味的火苗,身躯几乎被腐蚀过半,但这还不足以要他的性命。一把银色的长枪穿过胸膛,笔直地插在他心脏上。鲜血,嗤嗤向外喷去。雷龙低头看了看自己逐渐停止跳动的心脏,他张开了右手,那是最后剩下的一丝火苗。许如清啊,把自己烧成了灰烬。雷龙笑了,神色无比温柔:“竟然会庆幸,能跟你死在一块。”
火苗噗嗤熊熊燃烧,紫色的雷电包裹火焰,几息之后,白骨与躯体全然化作灰烬。春风过,卷起两沓灰尘。似有一只蝴蝶在追赶另一只蝴蝶,他们飞过高山,飞过王洋,飞过森林,飞过黄土,飞过冰川,到底,还是没能追上。银枪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从森林一旁走出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他气喘吁吁,神色萎靡。正是先前与雷龙战斗的秦无眠。秦无眠苦笑着走来拿起银枪,低声道:“狼狈了些。”
他与雷龙的战斗确实是一番苦战,若不是最后雷龙忽然冲到天上去,恐怕自己还是很难杀死他。如果战斗继续拖下去,死的人还不一定是谁,毕竟秦无眠上了年纪,武道一途,年龄有时候也会成为阻碍。吴麟转头看向Z,目光出现掩饰不住的怒火。Z则是惋惜地摇头:“这一战啊,真是死了好多人。”
“还没结束。”
吴麟再度上前,声音带着深沉的愤怒:“Z。”
Z轻笑出声,然后回身向木屋走去。他身旁的乐向文则是一步上前,身上的黑色长衫仿佛又黑了几分。Z打开木屋的门,回头轻声道:“本座,在屋内等你。”
吴麟怒然而笑,脚踏黄土纷飞,剑上血红之气翻腾而起。龙鹤元也跟着他往前走:“吴麟,你直接进去,乐向文我来挡下。”
乐向文右手忽而出现一把通体黑色的木剑,眯眼笑起来:“龙老,你挡得住小生吗?”
龙鹤元哈哈大笑,手中古朴长刀出鞘:“百年前老夫就让你入不了京,百年后,老夫依然能让你翻不了身!”
“小生近几日啊,可是恋战的很啊!”
乐向文低语,霎时间木剑长刺,与龙鹤元的古朴长刀撞击在一起。吴麟则是越来越靠近木屋。“不准你动我爸爸!”
丛林翻滚,遍体鳞伤的鼻涕忽然从一旁冲出来,满是血污的拳头,对着吴麟狠狠砸下来。咣!巨响与气息扩散,秦无眠来到了吴麟身旁,银枪横在胸前,用枪杆挡下了鼻涕的拳头。秦无眠脸庞霎时间煞白,狠狠咬紧牙关:“吴麟,你去杀了Z,这里有我挡着!”
吴麟目不斜视,已然走到了木屋前,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门。门外一片纷争,兵器相撞的声音不断,更是伴随起不时的怒吼与闷哼,时而飙出来的鲜血喷射到木屋上,溅起一涟血花。吴麟看向屋内坐在桌旁喝茶的Z,缓缓抬起血剑,杀气,兀然纵横:“Z,本座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