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月牙看了贺宴城片刻，语出惊人：“爹，你该去找娘道歉的。”

“什么？”

贺宴城一愣，蹙眉地看向贺月牙，“为何。”

贺月牙眨巴眨巴眼睛：“因为钱二狗的爹，就去找二狗娘道歉了呀。”

贺宴城沉默片刻：“这不是理由。”

“这怎么就不是理由啦？”

贺月牙有点急，奶声奶气拉扯着贺宴城的衣摆，“爹爹，要是娘亲真的因为这件事就生气了，就、就不回来了呢？”

贺宴城有些啼笑皆非：“你们娘亲是个大人了，怎么会因为这样一点理由便不回来？”

“万一呢？”

贺月牙钻了牛角尖，“万一娘亲真的不回来了——”贺月牙说着说着，小嘴巴一撅便要哭。她眼睛雾煞煞地看着贺宴城，委屈得仿佛立刻就要流下泪来。贺宴城无奈，皱着眉头看贺星：“这事儿都是你惹出来的，你自己得收拾。”

贺星自知理亏，嗫嚅：“我、我也就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贺宴城没什么好气，瞥了他一眼。贺星摸摸鼻子，跑去哄贺月牙了。贺月牙哼哼唧唧了半晌，好歹是让贺星给哄好了。等贺月牙被哄好，便转过头来关心起了沈惊语的事情：“哥，你说娘亲为什么没回来呀。”

贺星想了想，中肯地道：“可能是真有事，在城里住了一宿吧。”

贺月牙听得一愣一愣的：“可，可你刚才不是说，娘她……”贺星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咳咳，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而已。”

贺月牙想了想：“也就是说，娘亲她没有想要抛下月牙儿和哥哥啦？”

“那是当然！”

贺星肯定地点头，“哥哥看得一清二楚，真真儿的，娘亲她真的很喜欢你，她绝对不会抛下你的，至于我……虽说娘亲可能对我没有对你那么打心眼儿里的喜欢，程度稍次，但她也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的，就算要走，娘她也一定会带着咱们一起走。”

贺月牙一阵欣喜：“真好！哥哥，咱们有娘真好，永远都不会是没有娘亲的野孩子啦。”

贺星得意地一挺胸：“那是当然。”

贺星贺月牙大合唱：“娘亲还是喜欢咱们的！”

兄妹两人的反应十分默契。同样的，他们也默契地忽略掉了另一个人——那就是他们的爹，一家四口之中的贺宴城。窗外，贺宴城隐约听见了贺星和贺月牙对沈惊语喜欢谁、不喜欢谁的分析。他微微皱了皱眉，笑骂一声：“人小鬼大。”

贺宴城转过身去想要进灶间干活，然而转念想了想，却鬼使神差地回到窗边，继续安安静静地听窗根。贺星和贺月牙嘁嘁喳喳了一阵，协同一致地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娘亲肯定喜欢他们得紧！然而两个孩子也相当一致地忽略了另一个问题，他们的娘，到底喜不喜欢他们的爹？贺宴城心头纠结得要命，很想去找贺星和贺月牙他们再分析分析，却又一方面觉得他们的分析结果本就不靠谱，另一方面也总觉得，沈惊语不会当真恼了自己。……应该不会吧。随着时间一点点地过去，贺宴城心头的不安越发浓重，他甚至拧着眉头，开始认真思索自己找沈惊语道歉是不是一件可行的事情。只是，沈惊语到底是在为什么生气的？这边贺宴城百思不得其解，另一边沈惊语已经来到了冯美娘家里，还带了一碟子辣卤过去。冯美娘也是个有爱吃辣潜质的，初见辣卤只是觉得新奇，再吃了几片便忍不住地一边捂嘴吸气、一边惊呼好吃。沈惊语将装满了辣卤的食盒递给冯美娘，笑道：“辣卤还有个好处，就是能遮掩更多腥臊的味道，所以辣卤比起普通的卤水要更适合猪牛羊下水这类的东西。”

冯美娘举一反三：“下水比寻常的肉要便宜不少，如你所说，这辣卤倒是能拉低不少卤味的成本。”

沈惊语颔首：“不错，现在咱们铺子里最主要的货是卤五花肉，但要是咱们拿卤下水当成最主要的货源，那定价就不一样了。”

冯美娘眯起眼睛，细细寻思起来：“这话有理，咱们这里是东西通衢的必经之路，往来的行商多，商人一多雇佣的脚夫也多，那些个脚夫平日里虽说不舍得买咱们的卤五花肉，但买些卤下水打打牙祭还是使得的……”沈惊语也是这么想的，笑道：“咱俩可算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苏二郎亲自端着一碟子点心出来招待沈惊语，一出门便听见沈惊语这么说，捧场地笑：“这就叫英雄所见略同，沈娘子和我家美娘一样，都是剔透人儿。”

沈惊语笑道：“那我可是沾了美娘的光了。”

冯美娘脸一红，轻轻嗔了苏二郎一眼，但眼神里更多的还是情意。苏二郎接过苏宝珠，低头在苏宝珠柔嫩的小脸蛋上捏了捏：“娘亲和沈姨在谈正经事儿呢，爹爹先带你进去休息休息，怎么样？”

苏宝珠点点头，乖巧懂事地搂着苏二郎的脖子：“好。”

苏二郎含笑冲沈惊语和冯美娘点点头，父女两人说着话回了后院。沈惊语由衷地道：“你家二郎是个能帮衬你的。”

“可不？”

冯美娘抿唇一笑，忍不住道，“我爹都时常偷偷跟我说呢，二郎若是个娘子、我是个男子就好了，二郎贤德良顺为人极好，若是女子嫁进我们冯家，他爹娘也不能再生出那么多事端来——说起这个，二郎他的爹娘怎么样了？”

到底还是担心苏婆子和苏老汉再作妖，冯美娘赶紧问了一句。沈惊语笑道：“他们与我的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最近也没空作妖了，两双眼睛都放在他们新邻居身上呢。”

冯美娘点点头：“这下，他们是要彻底跟那个薛婆子过不去了？”

沈惊语颔首：“对，一方面他们和薛婆子确实有了点仇，另一方面，其实我一直觉得苏老汉也是个精明人，只是小处精明、大处糊涂罢了。”

虽说苏老汉大处糊涂，但他不像苏婆子一样不管不顾，好歹还知道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