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语对梁栋的嫌弃简直溢于言表。梁栋感觉自己的心碎了一地，噼里啪啦的，语气都委屈了：“……是贺大哥让我回来的。”

沈惊语不解：“他让你回来干嘛？”

“他说晒谷场那边已经有了足够的民兵，也不需要我帮着训练，就、就让我来保护嫂子你，还有……”梁栋忽然吞吞吐吐了下，“咳，保护你们的安全。”

“还有谁？”

沈惊语揣测，“是云娘？”

梁栋听着，一张黑乎乎、丑乎乎的脸，忽然哗地一下就红了。沈惊语一看梁栋这不值钱的样子，心里就有数了。贺宴城对梁栋的小心思心里多少有数，这般做，大概也是在撮合他和云娘吧？既然贺宴城还有心思撮合梁栋云娘，那就说明问题不大。沈惊语仿佛吃了颗定心丸，点点头：“行，那你进来吧。”

“哎。”

梁栋巴巴点了头，小碎步挪进堂屋坐着，手里还紧张兮兮地抓着把朴刀，仿佛不是一个来保护他们这些弱女子与小孩的大男人，而是个刚嫁进他们沈家的小媳妇。沈惊语一看他这模样就觉得好笑，倒也没多说什么，摇摇头自去灶间。云娘这会儿也在灶间里，沈惊语看见她还在忙上忙下的，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云娘怎么还在忙呢？快去休息休息吧。”

“还不能休息。”

云娘羞涩笑笑，声音粗哑，语气却是甜的，“长青楼那边定下的辣椒还没处理完，等明儿长青楼那边派人来拿辣椒，咱们还得拿货呢。”

沈惊语皱了皱眉，也是她最近光顾着乡里的事儿，把长青楼那边给忘了，而现在显然不是一个让人来往于城乡之间取货的好时机，万一长青楼的伙计在路上真出事儿了可怎么办。寻思片刻，沈惊语下了决定：“让梁栋今天就把货送到长青楼去，多送点，送完了尽早回来，别在路上耽搁。”

云娘有点不明所以：“这么快？会不会急了点。”

“事急从权。”

沈惊语摇摇头，沉声，“最近，咱靠山村怕是要不太平了。”

不、不太平了？云娘瞪大了眼睛，有点害怕，她飘零了半生，最怕的就是不太平。云娘怕，可沈惊语不怕，沈惊语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很坚定。到底是经历过大事的，云娘惊惧了片刻也就淡定下来，咬着牙用力点点头：“我知道了，沈娘子，我现在就去告诉梁栋。”

“成。”

沈惊语点头，看云娘进了堂屋。梁栋很快从沈惊语家出发，还拉着一马车不知道是什么的物事。山上，休屠王子一行人远远看着梁栋这边。休屠王子手搭凉棚，皱着眉头看梁栋，小声嘀咕：“山下那小子倒像是个练过的……”丰长明眼神微闪，声音里带着丝丝的恨意，挡都挡不住：“他叫梁栋。”

“哦？”

休屠王子听出丰长明跟这个梁栋有点关系，不由饶有兴味地看了他一眼，“莫非这个梁栋，也是让你背井离乡的元凶之一？”

“……”丰长明沉默了一下，表情很复杂，没回答。休屠王子一看就猜出了大概，哈哈笑了起来：“丰长明，你这人缘当真是不怎么样！我们草原上的汉子虽说性格粗犷，但也不会把所有人都处成仇人，你一个文绉绉的读书人，到底是怎么把所有邻居都变成仇人的。”

丰长明心头阵阵杀心四起，表面上还得赔笑：“是，殿下您说得对，小人也有错。”

其他汉子也凑在一起，狠狠嘲笑了丰长明好半晌才算罢休。肆意取笑了丰长明好一阵子，休屠王子终于是大发慈悲饶过了他，扬了扬手上的长刀，笑道：“好啦！丰长明，你放心，本王子说了要给你报仇，那就是会给你报仇，你的仇人，本王子一定会一个个找过来、让他们在你面前跪下苦苦求饶之后再杀死的。”

“是，奴才对王子殿下自然是放心的，不过……”丰长明看了看远处山脚下的晒谷场，有点欲言又止。若是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过去，晒谷场刚好被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给挡了个严实，看不清楚什么。也不知道是疑神疑鬼还是怎么回事，丰长明总觉得，树林后头有蹊跷！休屠王子问：“不过什么？”

丰长明还是欲言又止。休屠王子不耐烦了，扬了扬手上的刀，恫吓他：“再不说，我再给你一刀！”

“殿下……”丰长明受了惊，捂着裤裆踉跄后退，谁料脚跟一下被树根绊住，一不小心摔了个狗吃屎，狼狈无比。胡人们看见丰长明这狼狈的样子，一个个都笑得打跌。“哈哈，这小子吓成这样！”

“蠢货，休屠王子这几天要下山去好好劫掠他们一番，这个时候正能用得上丰长明，又怎么会真对他动手。”

“汉人果然是些小家子气的东西，哼哼，若是我们达汗族的人便不会这般……”众人一个个叽里呱啦的，争先恐后嘲笑丰长明。丰长明勉强站起身来，只能赔笑，心头比起方才又多了几分恨意。这群人一个个羞辱他，作践他，浑没把他放在眼里，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下手无情了！他非得让这帮胡人死在这里不可！至于休屠王子死后……丰长明眯了眯眼，心头不动声色盘算起了自己的未来。嗯，等休屠王子死了，他就带着这个消息迅速前往北方达汗族的部落，把这个消息带给他们！想来如今已经变成达汗族可汗的二王子，应该很想听见这个消息才是。而达汗族那边距离这里天高皇帝远，他如今只是一个小角色罢了，他就不信，这大凉国的皇帝还真能派个人来追究他。等他潜伏在达汗族部落休养生息过后，便是他卷土重来的时刻！到时候，不管是得罪过他的人，还是这些瞧不起他的……通通，都得死！丰长明冷笑一声，心头有了成算。休屠王子忽然捏捏胡子，饶有兴味地问：“你们说，这山下的村子能有多少钱？”

丰长明立刻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清清嗓子：“王子殿下，区区一个村子能有多少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