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话虽如此,苏里正还是不太放心,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问:“这,此事不会连累咱们吧?老汉也知道贺郎君是好心,只、只是,如若上头有人要来追究这件事,到时候……”贺宴城看出了苏里正的心思,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何知府说一声,丰长明是被胡人掳去的,至于他说了什么,那也是胡人三木之下逼供出的消息,不是他主动要投敌。”
“那就好,那就好。”
苏里正大大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冲贺宴城道谢。“苏老丈客气了。”
贺宴城点点头,看了看远处苍茫的群山,想了想道,“胡人王王子已经死在了这里,按理说现在的山上也不可能再有什么胡人了,只是为了保险,村里还是组织一些有经验的猎人带队,连夜上山、搜寻剩余胡人的下落,若是没有胡人,那自然是最好的;可若是山上真有剩下的胡人,村里也得尽快将他们杀灭殆尽才行。”
其中一个猎人一听又有活儿要让自己干了,忍不住插嘴询问:“那要是老天爷下了雨,咱可咋办?”
贺宴城听得皱眉,反问猎人:“就算下雨,难不成就能不找人了?”
“下雨咋找人?”
猎人不自在地挪了挪,嘀咕,“这要是山上有土石崩下来,咱们在山下,那岂不是要死了?”
“下雨就不找人了?”
贺宴城冷冷地看着猎人,“若是山上还有胡人残党,趁此机会逃走了,算你的还是算谁的?”
“这……”猎人一愣,气势顿时就没那么足了。沈惊语来到小院门口,指着门外齐大黑的尸体,掷地有声地道:“齐大黑先前不信邪,不肯参加乡勇团的训练不说,也不肯听我们的话!现在他的下场你们也看见了,他已经死在了村里的路上,你也想像齐大黑一样吗?”
“我……”猎人语塞。苏里正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放粗了几分:“你们也都听见了,今天已经有人死在胡人手里,你们谁要是想跟齐大黑一个命数,你们尽管去!你们若是不想像齐大黑那般,那就别再跟我唱什么反调,老头子我告诉你们,这些年我看过不听话的东西多了,一个个都是自己找死!谁要是想做那下一个找死的,我不管,只是你们也别连累旁人,要死自己死。”
有苏里正一番连敲带打的话在,旁人都不敢再多言语了。眼看着没人再出声,苏里正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你们也别怪我老头子说话难听,或者对你们态度太刚硬!这都是没法子的事儿,这可是咱们村里每个人的生死关头,你们平时不乐意接受我老头子的安排,说几句怪话,我不怨你们,可你们这个时候若是再敢折腾,那就是跟咱全村的人都过不去,我决容不下这样的人!”
他看看周围的人,想了想,又循循善诱问:“换做你们,你们难道就能容得下这样有可能害了你们性命的人不成?现在老天可没下雨,上山搜山顶多就是劳累一宿,可你们若是不肯上山放跑了胡人,到时候你们就得死!哪个轻哪个重,你们自己掂量去吧。”
苏里正先给了众人一大棒,接着又是一胡萝卜。众人被苏里正这么一说,都蔫了。苏里正摸摸胡子,看向赵铁柱:“你带队去上山吧。”
“知道了,里正爷。”
赵铁柱倒是干脆,一听就去了。“还有你,你……”苏里正又点了几个猎户,“你们也一起去,别让铁柱一个人。”
“是,里正爷。”
虽说有人情愿有人不情愿,但众人到底还是上山去了。众人全都离开之后,红砖小院里安静了不少,等其他人都离开之后,苏里正看了看贺宴城,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贺郎君,这……哎,这可怎么办才好。”
“无碍。”
贺宴城安慰苏里正,“休屠王子是达汗族逃亡贵族之中身份最高的,他死之后,其他人也无法再利用他的身份起事,所以以后就算再有胡人也只会是来此处劫掠,绝不会再出今夜这样危险的事情。”
这话有点安慰,但也没安慰到苏里正太多。苏里正忧心忡忡叹了口气:“哎,但愿如此吧。”
苏里正走了。沈惊语扶着贺宴城回屋,让他休息去了。贺宴城好像还想留下沈惊语说几句话,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张嘴,沈惊语就直接加快了步子回到自己屋里,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贺宴城愣了下,看了看沈惊语那扇紧闭的房门,失笑。梁栋听说消息也赶到了贺宴城这边,看贺宴城乐了,忍不住问:“大哥,你笑啥?”
“没事。”
贺宴城摇摇头,看梁栋实在是满脸的茫然和不知所以,便告诉他,“春天来了。”
梁栋挠挠头,愣头愣脑地道:“嗯?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只是……难不成大哥你笑的,就是春天来了这事儿?”
这倒是奇了,春天哪年不来?以前他怎么没看贺宴城笑得这么高兴过,梁栋一肚子都是纳闷。贺宴城微微一笑,不说话了,也不想跟梁栋多解释什么。梁栋挠挠头,看贺宴城不言语,也就不敢再多说了。这一夜,猎户们上山搜寻了许久,好在并没有发现还有剩下的胡人党羽。次日一早苏里正搭上的车,去凉州府府城去寻知府上报胡人来袭一事,沈惊语就趁着苏里正进城的这个时机,去院子里胡人身上翻腾了好半晌,看看他们身上带着的都是什么东西。原本沈惊语也就是想小心起见而已,没想到这一找,还真就让她找出了点东西。其他普通胡人等人身上只有些许盐巴、火媒子等物,但休屠王子就不一样了,他身上居然有一封信,信上内容也是非同小可。沈惊语一看信件内容顿时狠狠一愣,也顾不上自己躲着贺宴城的初衷了,立刻给他看了看这封信上的内容。贺宴城一看之下,也立刻就皱起了眉头。这封信是休屠王子和其他分散在草原各部胡人的往来记录,信上,休屠王子信誓旦旦说自己即将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