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宽亦被忽然蹿出来的顾少峰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一步,脸色也难看了几分:“顾少峰,你前日就已经行凶过一次了, 难不成现在还要行凶吗?”
顾少峰冷笑:“我就算是要行凶,你又能如何?”
“我不能如何!”
狄宽掷地有声,“上次是我没来得及,这一次你若是再对我动手,我必得去上告给凉州府学政,让学政来主持公道。”
“你?找学政?”
顾少峰听得一阵错愕,恼怒地冷笑出了声。这穷酸书生莫不是发了疯,他说找学政就能去找学政么?学政就乐意见他了么?退一万步说,就算学政肯见他,他在学政面前又能说上什么话?说白了,他一个寒门子弟,学政又怎么能理会他!是了,寒门子弟……顾少峰心思一动,脸色冷了下来。他直勾勾盯着狄宽片刻,冷笑起来:“我何必跟你一般见识?罢了罢了,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顾少峰说罢,直接回了房里把门甩上。狄宽见状,不由得松了口气。虽说他方才抱着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心,但不用同归于尽到底也是一件好事。沈惊语倒是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狄宽一眼:“狄公子,这……”“天地有正气, 杂然赋流形。”
狄宽擦擦汗,吟了一句诗,笑吟吟地告诉沈惊语,“沈娘子您别慌,顾少峰已经走了。”
慌,她慌什么?沈惊语啼笑皆非:“我倒不是慌,只是觉得顾少峰还会回来的。”
狄宽不解:“他不是已经走了吗,谈何回来?”
“狄公子……”沈惊语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顾少峰虽然走了,但以他的性格却未必不会报复于你,狄公子还是小心为好。”
狄宽全没把沈惊语的话放在心上,也笑了笑:“多谢沈娘子提醒。”
看狄宽确实没当回事,沈惊语也不好多说。她冲狄宽浅浅点了点头,走了。而顾少峰回到自己房里之后,果然也没闲着,立刻找来了四儿。“你去把本少爷的话,告诉给学政衙门!”
顾少峰憋着一股子火气,冷冷地道,“想法子把狄宽的体貌特征给我改了,我要让他对不上身份,今科府试没法考试!”
四儿赶紧拍马屁:“少爷威武!”
“哼!”
顾少峰冷笑,展开扇子猛晃,“我倒要看看,他狄宽没了考试这条路可走,还要怎么在我面前炫耀!如今他这般得意,无非是因为他会考试、擅长考试,可若有一天他没法再考试了,他还有什么可得意的?”
这话被顾少延派来看着顾少峰的小厮,兴旺给听见了。兴旺皱了皱眉,尝试规劝顾少峰:“小少爷,这么做怕是不好吧。”
“不好,有什么不好的?”
顾少峰正在气头上,回头怒瞪兴旺,“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他狄宽那边的?”
“小的自然是站在小少爷这边。”
兴旺试图讲理,“只是,妨碍士子科举一事揭不出来则罢,揭出来就是生死大仇,您若是跟其他士子结了仇,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呐。”
顾少峰一摆手:“有什么不好办的!且不说狄宽十之八九查不出什么来,就算他查出来了又能如何?还不是捏鼻子认了的命?下等贱民就是下等贱民,难道他还想反抗我不成。”
“这……”兴旺有话都难说。“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顾少峰一肚子火,冷冷地道,“我哥就算在这里,想来他也一定会支持我的决定,至于你一个小厮,说话就更算不得什么了。”
顾少峰都这么说了,兴旺也只能默默叹气。大少爷让他过来,就是为了看着这位小少爷,不让他闹出什么乱子来。原以为不过一场考试罢了,能闹出点什么乱子,却没成想这位小少爷居然连考个试都能搅和出这样的事情……如今,想要阻止这位小少爷轻举妄动,怕是只有叫大少爷来了!也不知道大少爷能不能来、什么时候来。兴旺回到自己住的大通铺里,默默发起了愁。几天前,京城。听说顾少延要向自己辞行,欧阳丞相有些意外:“少延,你要去什么地方啊?”
顾少延叹了口气:“恩师,少延只是要去凉州一趟罢了。”
“去凉州?”
一听凉州,欧阳丞相脸色就变了变,冷冷地道,“不必去!去凉州做什么?老夫已经给了宴城机会,他若是不回来,那就是他没把天下百姓放在心里,与你没有干系。”
“恩师……”顾少延知道欧阳丞相误会了,只得苦笑,“学生倒不是因为贺宴城的事情而回凉州的。”
欧阳丞相脸色稍缓:“那是为什么?”
顾少延道:“学生的弟弟寄养在顾氏凉州小房,如今也到了参加春闱府试的时候,这一次学生回去,为的就是照顾弟弟府试。”
欧阳丞相不解:“府试?区区府试,有什么好回去的。”
“那是学生弟弟太不争气的缘故。”
顾少延叹了口气,“若是他能出息一点,忍耐一点,又何至于此呢。”
欧阳丞相了然:“哦,那少延,你可得管好了你弟弟才是!但凡高官管不住家人,对家人过分放纵,这些事情可都是取祸之道。”
顾少延正色:“学生明白。”
当天晚上,凉州府城,贺宴城又披星戴月从知府衙门回来。恰好这天赶上沈惊语肚子饿,去外头叫了碟点心,于是她便端着点心在门口跟贺宴城撞上了。沈惊语也没想到贺宴城会来,而贺宴城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见沈惊语。四目相对,两个人一时都有点尴尬。“贺宴城……咳咳。”
沈惊语想了想,冲他干巴巴地笑了笑,“吃点心不?”
沈惊语一边说,一边还把装着枣花酥的盘子往贺宴城脸上扬了扬。原以为贺宴城这么正经的性子定会拒绝,却没想到贺宴城沉默了片刻,点头道:“好。”
沈惊语一愣:“啊?”
贺宴城没说什么,跟着沈惊语便进了她房里。沈惊语这下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干巴巴瘪了瘪嘴,一起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