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沈惊语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没打算跟贺宴城好好说说现在朝廷所谓的“清流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既然清流又要利用贺宴城,这个话,她还真就不得不说了。贺宴城隐约觉得,沈惊语说的大概不会是什么好话:“你不在朝堂,也未必明白清流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惊语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虽说我确实明白大凉国的朝廷是怎么回事,但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不管是天南还是地北,小偷偷东西总是因为他们想要不劳而获,你说是不是?”
拿小偷比喻清流党之中的君子,这个比喻,未免有点难听。但沈惊语说得确实不假,无论比喻多么难听,这件事的本质还是一样的,于是贺宴城思忖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你说。”
沈惊语继续道:“古往今来,朝廷里的清流党往往是一方面想要名声,另一方面也想要利益,两手抓两手都想要,你说是不是。”
“那倒也未必,即便是顾少延,他也从来都未曾……”贺宴城说着说着,忽然就沉默了。他想起先前清流党里有个知府出事,查抄家产抄出几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来,沈惊语说的倒也不无可能。想了想,贺宴城脸色复杂地开口:“可能有人确实是想要从清流之中博取利益,只是,我仍然愿意相信清流党之中还是有不少正人君子的。”
沈惊语反问:“什么是正人君子?对他们来说,是名声更重要还是自己为天下百姓做了什么更重要?如果给他们一个机会二选一,你觉得,他们是会选择对天下有利、却要损毁自己名声的事情,还是会选择有可能威胁到天下人,却能守住自己名声的事情?”
贺宴城彻底不说话了。这个问题,贺宴城也觉得颇为凌厉,说一句考验人性绝不为过。她看着贺宴城若有所思的表情片刻,见贺宴城的抵触情绪不强,才开口语重心长地道:“顾少延的所作所为固然过分,但顾少延的举动,真就只代表着他自己一个人而已吗?还是说清流所有人都知道,或者猜到了顾少延会这么做,只是出于所有人的利益,他们都在默认顾少延的做法?贺宴城,我问出这个问题不是为了为难你,而是为了让你好好想想,你以后的路到底要怎么走,你明白吗。”
贺宴城沉默良久,表情复杂地颔首:“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大不了……你们母子就在凉州,不要进京了。”
沈惊语摆摆手:“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
谁知道这局面以后会变成个什么样子。“也好。”
贺宴城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回了自己房里。此时,靠山村里。齐大娘面露贪婪,死盯着面前果子几乎长成,只差一点点青便可以彻底成熟的辣椒不放。她面前的辣椒新鲜新嫩,引人馋涎,一看就知道成色好极了。有这样的辣椒,还怕拿不下城里那些掌柜吗!齐大娘得意洋洋地笑了,笑得颇为得意。齐二黑一看齐大娘的笑模样心里就有了数,赶紧拿了个山里摘的野果子过来讨好娘亲:“娘,这是我摘的果子,孝敬给您老人家。”
“嗯,不错!”
齐大娘接过果子吭哧啃了一口,赞赏地点点头,“二黑,你有心了!你呀,要是再用心一点,就能赶上过世的大黑一半孝顺了。”
“……”齐二黑的笑容有了那么片刻的不自在,好在他心态好,很快就调整好了重新笑吟吟地面对齐大娘,“娘,这辣椒能卖上多少银子。”
齐大娘沉吟片刻,掰着手指算了算,手指不够差点脱鞋连脚指也用上了:“娘觉得,咱家的辣椒怎么说也有个三百来斤,这三百来斤的辣椒……一斤辣椒十几文钱,三百来斤,那怎么不得有个三两多银子。”
“三两银子?”
齐二黑皱了皱眉,对这个数字不太满意,“娘,怎么才三两银子?这也太少了点,那沈氏都说了,就算咱乖乖种地把辣椒交给她,每次辣椒成熟也有个二两银子呢!您老折腾来折腾去,折腾了这么大一通,合着就折腾出个一两银子来?这也……”齐二黑撇撇嘴,摇摇头。这,也太寒碜了!齐大娘原本还挺高兴的,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气,反手一把拧了齐二黑的耳朵:“你说啥?臭小子,你再说一个试试!”
“娘!哎,娘……”齐二黑没想到齐大娘会忽然动手,哎哎叫疼,只觉得耳朵都要掉下来了,“耳朵!我的耳朵。”
齐大娘怒气冲冲,没有一点要放开的意思:“不知感恩的东西,你是不知道你娘为了这一两银子都做了什么,差点就让整个村里的人都不待见咱!你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净会站着说话不腰疼,让你去挣这一两银子,你能挣多久。”
“娘,我真不是那意思。”
齐二黑咬咬牙,岔开话题,“我是说,娘您先前不是动过念头要去收村里人的辣椒吗?”
“想是想,可你也不长眼看看,那帮臭穷酸货愿意把辣椒卖给我吗?”
齐大娘呸了一口,更生气了,“我看,他们都被那个沈氏给迷了心窍了!宁可把好处给外人都不愿意把好处给咱们村里人,真是辜负了咱同乡的情分。”
这一回,齐大娘倒是把齐二黑的耳朵给撒开了。“娘您别生气……”齐二黑捂着耳朵连滚带爬到旁边,冲着齐大娘讨好地笑了笑,“那什么,我最近倒是听说了个事儿。”
齐大娘皱着眉头问:“什么事,这么神神鬼鬼的?”
齐二黑挤眉弄眼凑过来:“咳咳!娘你不知道,老杨家出事了。”
齐大娘问:“老杨家?村东头那个?”
齐二黑点点头,笑道:“对,杨家男人这些年一直在镇上做短工供养家人,前些日子他去帮镇上什么酒楼盖楼,不小心被掉下来的砖块砸断了腿,那个酒楼还不肯赔给他钱,他婆娘去讨要汤药费,酒楼掌柜下令将他打了出来!那酒楼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叫舞……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