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语听见了：“我变了？”

贺星一狠心一咬牙，承认了：“对，你变了！你以前对我很凶，可是现在你为什么又对我这么好？我不明白！”

他是真的不明白沈惊语变化的原因。这段时间的沈惊语那么和善那么好，即使是村里脾气最好的娘子，在贺星眼里都远远不如沈惊语来得温柔。可是这样美好的娘亲，真的是他配得上的吗？明明几个月之前沈氏还在对他说，他是这全天下最坏的孩子，配不上所有的好东西……贺星瞪着沈惊语，色厉内荏：“你要是想对我做什么，那你就直说！我会配合你的，可是你别骗我和我妹妹！我们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被你骗了。”

沈惊语诧异地看着贺星，心忽然有点酸。这孩子该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才会在区区三四岁的年纪就活得像个刺猬。好好一个孩子折腾成这样，原身当真是不做人！沈惊语叹了口气，认认真真看着贺星：“放心吧，娘亲以前是没想通才会对你们那么差，可是如今娘亲已经想通了，咱们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贺星紧盯着沈惊语：“真的？”

沈惊语点点头：“真的。”

贺星眼圈一红。沈惊语刚要蹲下来抱抱他，贺星忽然哼了一声：“我才不信呢！爹爹说过日，日久才能看见……看见什么来着？”

看贺星结巴了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原话来，沈惊语忍俊不禁地摇摇头：“那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反，反正就是这样的，你不准嘲笑我！”

贺星忍不住结巴，“我现在才不会随随便便就相信你，我要等一段时间以后才会相信你。”

沈惊语忍俊不禁：“你想等以后就慢慢等，没事。”

贺星瘪瘪嘴，一边傲娇，一边却又忍不住地回头看沈惊语。来到山脚，沈惊语忽然听见不远处树根下发出嗷呜一声，是先前救过那只母狼的声音。她猛地回过头，看见一只狼冲着树林里飞奔而去。树根下摆着一只被狼咬死的兔子，兔子皮毛干干净净，只有脖子上两个血洞还在汩汩往外冒着鲜血。贺星也看见了，惊讶得不行：“是兔子！怎么会有兔子？”

“是呀，是好吃的兔子呢！”

沈惊语笑着走过去，将兔子捡起放进背篓里，“星儿就当这只兔子，是娘亲在路上随手捡的吧。”

贺星撇撇嘴：“我才不信。”

沈惊语从村西边回到村里，路过桑朗家。她想了想，嘱咐贺星和贺月牙在路边等着，自己先进去准备找桑婉儿谈谈。谁知这会桑婉儿不在，家里只有桑朗一个人。桑朗坐在长凳上，穿着一身浆洗发白的长袍。他不咳嗽的时候是极安静的一个人，眼睛也亮亮的宛若星子，配上一张瘦得脱相的脸越发显得瘦骨伶仃：“沈娘子，你是来找我姐姐的么？她出门去了。”

沈惊语摆摆手：“既然你姐姐出门了，那我来找你也是一样的。”

桑朗微微诧异：“沈娘子找我？”

沈惊语笑道：“我上山给你找了药材，专治你的肺病。”

“沈娘子……”桑朗眼睛微微亮了亮，“多谢沈娘子。”

他身子确实不好，除了桑婉儿，几乎所有人都已经放弃了他的病。“客气，治病救人乃是医者的本分。”

沈惊语利落道了一句，进门拿了个煎药用的炉子出来，简单炮制一下药材便给桑朗熬药。她今日用的药材都不需要什么特殊的处理，简单煎煎就是一份养生的草药了。药香在桑家小院里冉冉升起，沈惊语专心致志蹲在炉子旁边，拿扇子一下下扇动控制火候。桑朗定定地看了沈惊语半晌，喉结上下滚了滚，涩声道：“……沈娘子，对不住。”

“什么？”

沈惊语微怔，“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

桑朗叹了口气：“先前家姐对沈娘子态度不好，还请沈娘子见谅，她也是为了我的病太过于操心劳神了，才会如此战战兢兢、草木皆兵。”

原来是为桑婉儿来道歉的，沈惊语莞尔：“放心吧，我从一开始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话虽如此，桑朗仍然还是带着愧疚。沈惊语忍不住多看了桑朗几眼。同为读书人，他的秉性倒是比丰长明好了不少，甚至说一个天一个地也不为过。沈惊语刚把煎好的药倒进碗里，便听见奶呼呼又别别扭扭的声音：“你，你怎么还不出来。”

沈惊语一听便笑了：“星儿来啦，你在旁边等等，娘亲已经把药煎好了，等桑家小哥吃完咱们就回去。”

贺星牵着贺月牙的手走进小院，有些疑惑：“煎药？”

眼看着两个孩子要往自己身边走，桑朗一惊，连忙叫住他们：“就站在那里别动！小心别把病气过给你们。”

两个孩子乖乖地站住。沈惊语瞥了桑朗一眼：“你倒是不想拖累人。”

桑朗苦笑道：“我生了病是不幸，要是连累其他人一起生病，那就是我为人不善了。”

沈惊语点点头，对他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她把药碗远远放在桌边，往桑朗那边推了一把：“听说你先前是个书生。”

桑朗喝了药，点点头：“只是个童生罢了，还没考上秀才。”

沈惊语一笑：“等你病好了，说不定很快就能考上秀才呢。”

桑朗叹了口气，他也希望自己病愈，可病愈的希望又有几成呢。“我去外头拿些炮制好的药物过来，一日一次。”

沈惊语简单冲是那个朗交待一句，起身出了门。桑朗见沈惊语走了，回头看向贺星：“你娘亲她，真的是个好人。”

贺星抿了抿嘴，良久良久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是啊，今天沈惊语的表现的确是很好很好。头一次，他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娘亲，似乎也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沈惊语在外头左右看了看，见旁边没人就将异烟肼碾碎，加入炮制好的温补药物里。她将药草调上些许蜜糖、搓成丸子，放在罐子里拿给桑朗：“一日一次，一次一颗，加上我给你的补身草药一起服用，你的病就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