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宴城皱着眉头道：“欧阳丞相与我也是各取所需，先前我也为他做过不少，这些事情没有必要再提。”

顾少延冷声：“为何不提，凭什么不提？贺宴城，是你欠了恩师的！”

贺宴城眉头皱得更紧：“我和欧阳丞相两不相欠，从今日起，我也不会再回去了。”

好！好一个不回来了。顾少延气得七窍生烟。欧阳丞相今日让他来到这里，目的很简单，就是让他回去！可是看贺宴城如今的样子，他又哪里像是能回去的？不出意外，欧阳丞相交给他的任务是要彻底告吹了！原本他今日在欧阳丞相面前便留下不好的印象，贺宴城这么一坚持己见，欧阳丞相对他岂不是要更加印象恶劣？这个武夫，真真是恶毒！该死！顾少延不管不顾地怒道：“当初你沦为罪人，在边境修筑城墙，年年挨着苦寒，吃了上顿没下顿！恩师是看你可怜才让你回来的，谁能想到他让你回来，是救了一头狼？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在边境死了才好，和你那两个孩子，还有你妻子一起——”贺宴城眼神骤冷！顾少延说他什么，他自己都无所谓，可顾少延若是辱及了他的妻儿，那就别怪他出手无情！刷的一声，贺宴城佩刀出鞘。顾少延一怔，色厉内荏：“你想做什么，你想杀了我吗？”

贺宴城不说话，只是手持佩刀，一步步往顾少延那边走去。这会儿，顾少延也终于知道怕了。贺宴城一步步往前走，他一步步往后退，一边退还一边狼狈地开口：“贺宴城！你不要太不知好歹，若是你现在就去找恩师，跪下祈求他的原谅，或许还能回头……”刷！贺宴城不语，长刀径直出手。刀光清辉如水，冲着顾少延的头就劈了过去！顾少延“啊”地一声惊叫，整个人踉跄坐地，眼神呆滞如死。沈惊语被贺宴城的动作吓了一跳，回头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好家伙，贺宴城动作里的杀气可是实打实的！他该不是真想把顾少延给杀了吧。好在，顾少延没死。顾少延一动不动地呆滞了许久，渐渐颤抖起来。他抬头摸了摸帽子，一摸，帽子顿时从中间断成两半。在顾少延狼狈且匪夷所思的眼神里，他头上的发髻也掉了一半下来，头发散落在肩上，长短参差，别提有多狼狈了。顾少延看了看自己被削下的发髻，身子越发颤抖，几乎分不清是被气的还是被吓的，“贺宴城，你，你！”

贺宴城冷冷地看着顾少延：“顾少延，若是有下一刀，我再动的就不是你的头发，这一点，你心里应该有数。”

顾少延几乎歇斯底里：“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倒要看看你想干什么！天子脚下，堂堂京城，你贺宴城是要杀人吗？是要造反吗！走，我这就带你去吏部，我倒要看看这件事是谁对谁错！走！”

顾少延咆哮着，就要去拉贺宴城。沈惊语皱着眉头站出来：“没有人要造反，是你顾大人先前拿我，还有我的两个孩子来威胁贺宴城！你要是想去吏部各位大人面前好好说说这件事，那也成，我与你一起去说，总得说个分明。”

顾少延一哽，怒道：“沈氏你！”

沈惊语冷冷地道：“顾大人，我记性好得很，你刚才说了什么我记得一清二楚，一会儿要是到了吏部的各位大人面前，我肯定是有话能说的！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有那么多话可说了。”

顾少延很快镇定下来，吏部是他自己的地盘，他怕什么：“好，那就去论一论。”

沈惊语也明白顾少延的弟媳，她想了想，忽然笑了：“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去吏部，咱们可以去大理寺，三法司，去专门审案的地方，去哪儿都行！那里有许多专攻审案的衙役，他们远比顾大人你更知道该如何审问一个犯人，如何从犯人嘴里问出实话来。”

顾少延眼皮猛地跳了跳：“沈氏，你的意思是本官是犯人了？”

“我可没有这么说过，我只是想从顾大人嘴里问出一句实话罢了。”

沈惊语淡淡看着顾少延，“当然，一旦进了大理寺三法司，到时候顾大人暴露出来的，可能就远远不止是关于你方才说过什么的实话了——这一点，顾大人你自己要想明白才是。”

顾少延胸脯起伏。暴怒在沈惊语冰冷的话语之下，渐渐一点点平息了下去，理智上来，顾少延缓缓意识到一件事。他，确实没法跟沈惊语作对！至少在这件事上，暂时是如此。且不说他会因为这件事被盘问出什么丢人的消息来，单说丢人丢到外头、让欧阳丞相失望的可能，这便是他不能承受的。顾少延怒极反笑：“贺宴城，你倒是娶了个好妻子啊。”

贺宴城抬手搂住沈惊语，眼神冰凉：“我妻子好不好，就不劳动顾大人点评了，不过她自然是极好的，我心里有数。”

“哼！”

顾少延阴狠瞪了贺宴城一眼，“你以为光靠你一个，就能让恩师低头屈服不成？我告诉你，贺宴城，你错了！恩师提拔过那么多武将，没有你也有旁人，你不肯回去不要紧，我能找到更多人来代替你的位置！只是到时候，贺将军，你在朝堂上还有什么用？我倒要看看，还有谁会想起你来。”

顾少延说着说着，自己回了院子里去。回到院子，他重重把门关上。顾少延走了。沈惊语松了口气跟贺宴城对视一眼。这一次，顾少延和贺宴城之间的脸皮怕是都被撕破了！不，还不止是顾少延，只怕清流一党往后碍于颜面，都不会再来找贺宴城了。沈惊语微微松了口气，安慰贺宴城：“大破大立，不破不立，贺宴城，你和顾少延闹掰了是一件坏事，但也未必全都是坏事。”

贺宴城对此倒是没什么所谓，淡淡道：“回去吧。”

“好。”

沈惊语答应一声，跟贺宴城一起回了自己家的小三进院子里。一墙之隔的顾家，此时的顾少延已经怒到了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