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掌柜连连摇头:“只怕,越来越艰难了,流民还不算,还要抓壮丁,太小的不能打仗,太老的也跑不动了,这些不抓,余下的可都抓走,听说三王在抓壮丁,朝廷也在抓,可真是,唉。”
“我们家玉宝才十岁,会抓走吗?”
苏芸暖不担心潘玉虎,担心的是潘玉宝。薛掌柜叹了口气:“那就要看看来抓壮丁的兵长的意思了。”
苏芸暖抿了抿唇角,反正自己手里有银子,实在不行用银子也不能让他们把玉宝抓走,那么小的孩子去打仗,简直就是送死!到了百草堂门口,薛掌柜让车夫下去帮忙,撩起帘子看了眼百草堂门外的那些衣着破烂的人,脸上就带了怒色,嘀咕了一句:“愚不可及!”
百草堂的伙计都来帮忙,小药童请苏芸暖到后院去,说薛丁元正在熬药走不开。到了后院,苏芸暖才知道薛丁元这熬药的阵仗可真是走不开,靠着东墙的一溜都是新建好的药炉子,每个药罐子里都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薛丁元满头大汗的挨个看着火候,大冷的天,他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芸暖姑娘快坐,这些药很快就好了。”
薛丁元跟苏芸暖打了个招呼。苏芸暖也没多想,挽起袖子过来帮忙:“薛叔,咋不找几个帮手?”
“那得用银子,再说平日里都够用,就这段日子病人越来越多,一个病人一家子都得吃药先防着点儿,这才忙不过来的。”
薛丁元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可算把芸暖姑娘盼来了,这些药可解了燃眉之急啊。”
等这些药汤都熬好了,伙计们把药汤送到门口,每个人都喝一碗,药是预防的,也是不收钱的,这给苏芸暖的内心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薛丁元真是担得起大善人这个称号了。薛丁元坐下来,苏芸暖把做好的草药都搬过来给他过目,治疗的药物分为水丸和蜜丸还有药粉三种,预防的药是水丸和敷在寸口的药渣。“真是好法子!”
薛丁元看得出来,自己的法子太笨,不如苏芸暖的法子便捷,简直解决了百草堂的大难题。苏芸暖坐下来:“薛叔,这些草药都是你送过去的,我们没啥成本,所以就当是送给人情。”
听到这话,薛丁元爽朗的笑了,摆手说道:“那不行,谁都得活命,这样,这些药工钱先给你五两银子,回头卖出去一副药给你三成,别嫌弃少,往后世道好了,百草堂再贴补给芸暖姑娘,行不?”
“工钱不用给,三成利就不少了。”
苏芸暖看得出来百草堂是真穷,再者治病救人,医者仁心的薛丁元让人钦佩,自己不缺这五两银子。薛丁元见苏芸暖坚持,也就是在心里记下了这份好,伙计们忙完就去雇了骡车,苏芸暖带着草药回了愚谷村。刚进家门没一会儿,祈煊带着打猎的人回来了,今儿收获太大了,一口气就猎了三头野猪,李柱子这些人都喜笑颜开。苏芸暖给了银子,李柱子这些人都张罗着帮着杀猪,大家心里清楚得很,这些猪肉苏芸暖也舍不得吃,所以单纯就是帮忙。祈煊进屋去看潘玉虎了,潘玉虎每天都劈一些柴,余下的时间得静养,不然嫂嫂就会翻脸的,这会儿躺在炕上,笑着说:“祈煊大哥,你是帮了大忙。”
“算不得什么。”
祈煊没多说啥。潘玉虎虽然一直都没进山,但心里明镜儿似的,这些人进山能不能抓到野猪,抓多少野猪,得看祈煊的心情,所以暗中帮忙这恩情,自己得领。院子里支/起来三口大锅烧水,苏芸暖指挥潘玉双和潘玉宝看好了接猪血的木盆,叫来祈煊和自己宰兔子杀鸡,院子里十几个人忙的热火朝天的。“玉虎,家里有事儿咋不叫我们过来帮忙?”
赵长林带着潘家老宅的人和愚谷村的那些不进山打猎的村民提着碗和盆上门,进院的时候笑呵呵的说。苏芸暖微微眯起了眼睛,走上前拦住了赵长林一众人,冷冷地说:“天那么大的洗脸盆子都不够你使的?”
“哟,玉龙媳妇儿这话是啥意思?我们这不是来帮忙嘛。”
赵长林抬起手要推苏芸暖:“这家里还轮不到你个妇道人家做主,玉虎才是当家的。”
苏芸暖手里杀鸡的菜刀上还沾着血,直接横在赵长林面前:“啥意思?说你脸大!这个家我做不做主你说的不算,带着这些人滚出去,否则我不客气!”
李柱子带着人围了过来,一个个都杀气腾腾的。潘玉虎要起来,祈煊按住了他的肩膀,轻声说:“你没发现她很聪明吗?”
潘玉虎看祈煊。祈煊拍了拍潘玉虎的肩膀:“再说了,还有我呢。”
“有劳祈煊大哥了。”
潘玉虎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懊恼的很。祈煊起身也走过去了,比他更快的是潘玉双和潘玉宝,两个人一左一右护在苏芸暖身边,虎视眈眈的看着赵长林这些人。如今愚谷村的人两极分化很明显了,苏芸暖身边这些人和赵长林身边的人,对峙起来像是仇人一般。苏芸暖打量着这些人,目光落在了潘二林的身上,她就很奇怪,这些人好些日子都不吭声,怎么就突然登门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潘二林被苏芸暖看的浑身寒毛都炸起来了,咬牙切齿的硬撑着,心里想要撒腿就跑。赵氏小声对金氏嘀咕了几句,金氏晃着胖墩墩的身体走出来:“咱们村子上的妇道人家就没芸娘这样不要脸的!你奶婆婆到现在都不能说话,长辈都快打遍了,我们这些看着芸娘长大的人该都清楚吧?原本的芸娘可不是这样的人,保不齐被什么鬼怪上/身了。”
“对!芸娘孝顺谁不知道?都咽气了的人还能活过来,肯定是被鬼怪上/身了!”
赵氏指着苏芸暖:“为了让村子里的人能活下去,今天必须除掉她!”
苏芸暖刚要说话,就听到一声道号:“无量天尊。”
人群顿时闪开了一条路,穿着土黄色道袍的道士走进来,手里拿着秃毛的拂尘一步三晃的走进来,三缕山羊胡子稀疏焦黄,倒三角形的脸上一对三角眼睛微微眯缝着,突然手里拂尘一指苏芸暖:“妖孽!还不速速退去!”
潘玉虎听得一清二楚,哪里还沉得住气,抓着拐杖下地,顾不上腿疼,那速度简直是不要命一般,身子一横挡住了道士,厉声:“你们是欺负我提不动刀了?哪里来的杂毛老道招摇撞骗?”
苏芸暖低头看到潘玉虎伤腿上有血渗出,心就一沉,再看他微微颤/抖的衣襟,明白潘玉虎在恐惧什么,他恐惧的不是老道,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