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欧阳涵那边也不用我操心，走了这许天，又差点回不来，我迫不及待的跑去了小诺的病房。其实如果不是伊墨坚持先给我做身体检查，我一回来就会奔过来的。“首长，夫人。”

正好当值的是最熟悉我们的护士，见到我们俩忙笑着打招呼，不等我们询问，就已经把小诺最近的情况记录拿给我们看了。“小诺最近状况非常好，各方面的恢复都有很大的进展，虽然还没有醒过来，但是他的四肢有知觉了，动过三次了……”听着护士的叙述，我无法自控的红了眼眶，这种情况不用问医生了，我自己都知道，这孩子，是真的有苏醒的迹象了。只是，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伊墨双手搭上我的肩膀，轻声再我耳边说道：“傻姑娘，先进去看看儿子。”

我抬头看他，他伸手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拉着我的手往病房里面走去。“小诺！”

孩子的脸色比以前更红润了些，特别健康，就像是睡着了一样。我摸了摸他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耳边似乎响起他稚嫩的声音，一声接一声的叫着“妈妈～”小诺的主治医生得到消息，知道我们来了，也匆忙赶来，左不过是说一些孩子的近况，和记录上差不多，我根本没听，就一直坐在床边，握着孩子的手，静静的，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差一点，我们母子就阴阳相隔，脑海里，真的是思绪万千。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大手落在我的肩膀上，我仰头，伊墨给了我一个温暖的眼神，“想什么呢？”

我抿唇微微笑了下，拉着他的一只手，将侧脸埋在他的掌心，感受到那种温温的气息，就像有一道光照进心房。“伊墨。”

我低低唤道：“我们真的挺不合格的，作为父母，不能给孩子一个稳定的童年。”

我说：“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大街上那些蹦蹦跳跳的孩子，心里就特别难受。小诺才多大啊，就因为我们要受这样的罪，本应该什么都不懂，在父母怀里撒娇耍赖，却被背负这么多。”

每当想起孩子在临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那眼神，那嘱托，我这颗心都揪痛的不行。想起他说的那些话，想起他曾经在我难过的夜晚，抱着我说：“妈妈，有小诺在，妈妈不哭。”

想起他奶声奶气的给我唱歌，想起……“心悠。”

伊墨轻叹一声：“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你们母子。”

我点点头，“其实，我也明白。”

做了军人的妻子是牺牲，其实作为军人的孩子又何尝不是牺牲，他们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大多数都没有童年。而小诺，这辈子居然投胎到军警之家，不管是我，还是伊墨，都无法给予他一个正常的童年生活。天亮了，我和伊墨走出小诺的病房，谁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很有默契的朝着太平间走去。站在太平间的门口，我们俩相视一眼，无声胜有声。于枫的遗体，一直停在这。“他家里？”

我有些不忍。“我回来之前，已经通知人去接了。”

伊墨说：“还得要你帮忙，他妻子的情绪，你毕竟是女人，比我们说话方便些。”

“这个自然。”

就算他不说，我也会尽力去做的。推开太平间的门，于枫因为是烈士，他的遗体被存放在单独的一个小空间里。“一会儿就来接人，已经让小李回去安排了，咱们俩跟车一起回去。”

伊墨说，看着于枫的遗体，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伤感。“嗯。”

我点点头，这个时候，我不适合说话，只静静的陪着他就好。“于枫，跟了我快六年了，当年我从X大队把他选上来的时候，我至今还记得他那一脸的骄傲，他说当兵就想当个好兵，不上战场，白穿一回军装，这几年，也跟着我出过不少任务，他带的兵，在侦查方面都有独特的一套方法……”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就不会轻易停歇。我从来没见过伊墨这样去说别人的故事，于枫如果这次不死，伊墨都已经打了晋衔报告，原本也要晋上尉的。只是，没想到，他穿上上尉的衣服，却是永远的闭上了双眼。还不到七点，直属大队的车就来了。两辆车，我和伊墨乘一辆，另外一辆载着于枫的遗体。“老大！”

车子刚要发动，周继航就跑来了。伊墨皱了皱眉，“给你放假，回去处理好后院。”

“送完于枫再回来。”

周继航说着也不管伊墨答不答应，直接跳上了车，对着司机命令，“开车。”

司机透过倒视镜看了伊墨一眼，见他没说话，便发动了车子，缓缓得使出了医院。运送烈士遗体，已经跟交通方面打好了招呼，开通了绿色通道。但其实我们为了不影响百姓得正常出行，并没有选择主要干道，而且这个时间也还没到交通拥挤的时候，我们的车速也很快。到达直属大队，四名礼兵，穿着整洁的军装，戴着白色的手套，将于枫的遗体接过去。早已经等候的战士们分列两侧，不知道谁喊了一句“敬礼！”

战士们整齐划一，纷纷脱帽，向于枫敬礼，那目光，也追随着礼兵缓慢的步伐移动。“爸爸，爸爸～”突然，随着一声稚嫩的呼喊，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身影风一般的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