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人开始,视线扫了一圈,“叔叔,哥,小妹……”这些人在她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看到她醒来,眼中都闪着泪光。方愚在门外结束一通电话,进门,便看到路笙倚靠床头坐着,以为自己眼花,愣愣地没出声。路笙嘴角浮出淡淡的笑容,“干爹,不认识我了?”
干爹?方雪梅习以为常,路澹眼眸闪了闪,路勇则是直接瞪着路澹。路家家训严苛,怎么会冒出干爹这种暧昧不明的词汇?只是路笙刚醒,路勇舍不得问训,只能暗搓搓地针对路澹,好小子,看我怎么找你算账!路澹干咳一声,“小笙,你刚醒来,哪里不舒服?”
路笙飞快回想昏迷前的事,摇头,“只是觉得没力气,没有不舒服。哥,酒吧的事,到底怎么回事?”
使用杀伤性武器,无目标大规模射击,不少人当场死亡,造成恶劣的社会影响,总该有个说法。方愚说:“当局还在调查。你刚醒,别想太多。”
方雪梅说:“小笙,你比我多睡了五十多天,我每天都担心,万一你醒不来怎么办。还好还好……”几人一言一语陪路笙说话,路笙很快就犯困。医生说病人精神不济,不宜过多打扰,方愚等人纷纷告辞。病房中,路笙眯着眼小憩。方雪梅侧躺,问她,“小笙,你昏睡这段时间,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吗?”
路笙想了会儿,“好像能听到。”
方雪梅嘻嘻一笑,“那你一定听到顾城给你念书的声音了。还真别说,顾城那模样那声音,念我珍藏的个人志,妈呀,简直不要太带感。”
顾城,在她昏迷的时候来看过她?还给她念书?他们已经分手了,他来做什么?路笙把头埋进被单里,咬了咬唇,暗自叹息。他估计和过去的她有同样的想法,放不下,不甘心。方雪梅兀自感慨,“可惜那个人有些冷,和他说句话都很费劲……小笙,他以前也这样吗?”
声音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过脑。方雪梅见路笙不回应,以为她累极睡了,便没再问。千里之外。助理背着顾城下山,到寺庙挂单休息。寺庙的巫医熬了一碗汤药,喂顾城喝下。助理帮顾城脱下麻袋外套,才发现顾城手腕手肘膝盖脚踝处都带着保护措施。但连续十二天上万次的跪拜举动,早已经把保护的布磨破了。脱下保护措施,这些地方也破了皮。巫医叮嘱助理,病人醒来后,得适量活动关节……助理叹息着看巫医给顾城治病。不知道他这位英明神武的顾总有何求,放着公司上千万上亿的案子不管,跑这边来和自己过不去。想来,他心中所求,比有价的企划案更重要。好在朝拜结束,他这趟出差算是能功成身退。助理关掉自己和顾城手机的飞行模式,手机瞬间被语音留言和短信震到死机。查听语音信息,打开备忘录记录,以备顾城随时询问。听到其中一条“老顾总苏醒”时,助理激动地差点扔了手机。老顾总苏醒,公司的人事布局会不会重新调整?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未来工作内容是否有变动?助理心中打着小算盘,又听到医院发来的另一条语音,“路笙苏醒”。路笙……那个女人?果然,顾城躺在床铺上不能动,听到这个名字,挣扎着要爬起来。“手机……给我……”将近半个月不讲话,顾城声音有些哑。助理扶着顾城坐起,按照顾城指示,点开相应的邮件。邮件中是路笙苏醒后的身体健康报告情况,以及她在病房中的日常照片,饮食起居的基本信息。助理举着手机,感到肩膀有些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他抖,而是靠在他肩上的顾城在抖。原来,顾城所求,真是为了这个女人。助理觉得顾城在瞎折腾。只是每个人选择不同,所以爱美人不爱江山也就无所谓对错。助理要做的,只是替老板处理日常琐碎的事——当即安排直升机,在最短时间内回T市。飞机落在私人停机坪上。顾城被助理用轮椅推出来。全身各大关节红肿,疼的动不了。接机的人,除了公司股东,乔翠兰和宋清雅,还有一人也坐着轮椅。两架轮椅逐渐靠近,两个面容相似的男人看清彼此。时隔两年,顾城看到睁开眼的父亲,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顾博观打量着顾城,一点都不敢相信,记忆中的小豆丁,已经成长独当一面的参天大树。两人沉默着打量对方,一时无话。隔阂已成,即便有亲密的血缘,也不知道该如何亲近。乔翠兰冷着脸,垂着眼睑,把自己当成这幅场景中的摆设,丝毫不想为父子二人打破僵局。宋清雅想着,一家人好歹团聚了,示意护工用手机拍一张全家福。手机发出咔咔的声音。顾城回神,摆了摆手指,身后的助理朝顾博观等人点头示意,推着顾城往里面走。顾博观微仰着头,盯着蓝天白云,突然笑了下。他的儿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