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带她去城北别墅庄园，乔翠兰暗示她，以门当户对的标准看，她配不上顾城，此等行径不着痕迹地在她心中埋下自卑的种子，终于在某一天彻底爆发。如果能重新回到过去，她想保住那时敏感的自己，安慰“她”，相信自己的人格魅力，相信自己的能力……但世上没有时光机器。青春年少的他们，都有各自的性格缺陷，才最终走向陌路。而这段爱情，带给她无法弥补的伤痛，也让她成为更好的自己。遗憾吗？悔恨吗？她说不清楚。看着眼前已经被填满，重新种上小树苗的树坑，路笙想了很多。最后，她绕着小树苗一圈，找到挂在枝丫里的木牌。这个木牌埋在土里，居然没有腐烂。路笙觉得很神奇。恰好有守林人过来，警告路笙不要欺负植物。路笙解释，她是这棵树的主人，还把木牌和身份证给守林人看。守林人相信路笙是这棵树的主人，优哉游哉地和她聊天。“当初不知道谁把这棵树推到，连根都刨了。好在树坑的主人不追究，要求保留树坑，前不久，一个男人过来，种上新树苗。”

情侣园的树苗之所以吃香，是因为园林中的树坑，都有植树人花钱购买。具有所有物的属性。路笙听得入神，恍惚地说：“刨了树坑，大概是因为那对情侣分手了，这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守林人叹息，“当时山盟海誓，感情没了，树就成了罪过。何必呢？”

路笙笑了，跟着说：“是。何必呢？”

感情没了，承载那段感情的时光确实真实存在过的。之所以否认，无非是迁怒背叛感情的一方，或者自欺欺人自己是这段感情的主导。路笙在情侣园待了很长时间，突然问自己，当初她在情侣树下等，顾城真的要放弃她，没来找过她吗？她等的那么辛苦，却见到他和宋清雅的订婚照……怎么想，都觉得委屈。但时间过得太久，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又清晰地知道，顾城和宋清雅之间很清白，这份委屈变得很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树林中幽冷，路笙感慨一番，准备离开时，看到宋清雅站在小路边。宋清雅小脸涂得雪白，长发披肩，长风衣垂到脚踝的位置。气场很强，但气质有些怪异。考虑到她和宋清雅一向不对盘，路笙没和她打招呼，直接走出园子，往出口走。宋清雅一言不发地跟在她身后，怎么看都像个女鬼。路笙不厌其烦，停下脚步，直接和宋清雅挑明，“你什么意思？”

宋清雅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你怪我吗？”

因为她，路笙和顾城分别多年，相互误解，再没有结合的可能。这点，她不后悔，因为女人为了爱情而战，理由能站稳脚跟。但她为了爱情，害死了很多人。自从枪击案发生之后，她每天都关注伤亡名单。尽管官方以“精神病潜逃作案”结案。但她每每闭眼，都能看到血流成河的画面。一份爱情，不应该是美好，让人开心的吗？即便求而不得，也该明媚而忧伤。为什么要搞这么血腥？宋清雅说：“那天管晓峰叫你去酒吧，是我的主意。我不知道会出人命。是伯母安排的。”

路笙微有震动，“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事情反常即有妖。路笙不得不戒备。宋清雅耸肩，后退一步，尖细的鞋跟在土里留下小圆坑。“安慰自己吧。”

宋清雅扯出一丝笑，“对了，该恭喜你。顾伯父做主，我和顾城解除婚约了。”

路笙还在昏迷时，顾博观苏醒。顾博观没有插手顾氏企业运作，而是宣布限制乔翠兰的行踪。说的好听，是限制，其实就是监外候审。顾家的主母没有权利，家主具有对内对外的所有话语权。很难想象，在现在这个讲究自由恋爱平等婚姻的社会中，还有这种大家长式的家族制度。宋清雅问过母亲肖云。肖云似是而非地解释，这是顾家的家风。而顾家是T市上流圈子的领军人物。顾家执行的制度，被所有向顾家看齐的家族奉为圭臬。所以很长时间内，家族和家族之间很流行联姻。乔翠兰被失去自由，联姻制度收到冲击。肖云感慨地告诉宋清雅，她可以找一个合心意的对象结婚。宋清雅疑惑而迷茫。在她对异性有想法的时候，关注对象只有顾城。她早就把顾城当成相伴一生的伴侣看待。骤然让她换个人，她很不习惯。但是……顾城不喜欢她。她努力了三年。“真是讽刺。当初在这个地方，我挑衅你。现在在这个地方，我举白旗。”

“路笙，你赢了。”

路笙有些懵。什么输赢？难道宋清雅和顾城解除婚约？她就必须嫁给顾城？宋清雅看出路笙不以为意的态度，高深莫测地笑道：“手握权柄的人，不容拒绝。”

路笙嗤笑。鬼才信。很快，她就被自己的想法打脸。顾博观私下见她。咖啡馆中，顾博观推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中全是路澹相关的照片。受伤的，流血的，接受刑罚的，执行任务和人打架的……路笙看的心脏乱跳。顾博观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小笙，我中意你。”

微笑着点了根雪茄，“给我当儿媳妇。”

路笙想不都想，“想的美。”

顾博观叹息，“年轻人，说话留点余地。别忘了，你这哥哥，在从事高危行业。”

路笙忍不住翻白眼。顾博观掐灭雪茄，“没关系。我还有给你准备了另一个选择。”

“小笙，让自己的人生重归原位。去米国读书吧。”

路笙一怔。被陷害入狱，失去读大学的资格，每天活在噩梦中……让人生重新归位，她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