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抬头便看到走廊上逆光站着的男人。陆司辰神色莫辨的停留在原地,像是等着他走近。“少爷,这是夫人吩咐给您煮的醒酒汤。”
管家殷勤的举起了托盘。陆司辰目光并未有片刻转移,依然直勾勾的看着管家。“李叔,你来我陆氏多少年了?”
管家垂着头,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声音却依然干巴巴:“回少爷的话,约莫二十几年了。是老爷把我从香港带到了美国。”
陆司辰点点头,不温不火的继续追问:“这么说,当时我们买下莱因山庄的时候,你就已经跟在身边了。”
“是,少爷。因为莱因山庄是少爷出生的地方,所以老爷特意关照我留在这儿照顾您的起居。”
“那我就只能默认,密室的事儿你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
陆司辰摆了摆手,身后的商涛立刻递过了一堆东西,其中有一叠标注着日期的旧报纸。这些都是在密室中搜罗到的。管家愣在原地,扫了一眼那报纸后,噤声不敢说话。暖色的灯光下,他布着浅浅皱纹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水。“怎么,不认识?”
“认,认识……报纸是我给老爷买的。”
“我父亲为什么要躲去山庄密室,他在躲什么?”
陆司辰问着,脑子里却在搜罗他还是个孩童时,家里所经历的一切变故。安静了几分钟,管家的声音徐徐响起:“少爷你当时还不足十岁,记不清晰是应该的。那时候全球金融危机陆氏股价崩盘,到处风声鹤唳。有伺机报复的仇家找到了陆家的别墅。你当时出水痘身体虚弱,不能跑远,几番搜捕,老爷夫人把你带去密室暂避风头。再后来一切有了起色,老爷夫人念在不舍得这块好地段,修葺了崭新的山庄。但是老爷几次吩咐,一定要保留密室留作不备之需……”管家的声音被陆司辰打断:“你既然知道这处地方,就应该知道梁施施被我母亲关在里头。你为何见死不救?还是你,为虎作伥。”
年轻男人的声音里像一把冰刀,直截了当的刺了过来,饶是看着他长大的管家也被这陌生汹涌的戾气吓得不敢说话。过了片刻,管家抬起了眼睛,苍老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瞬间的无措,嘴唇也跟着轻轻抖了抖。“是夫人的意思,我不敢违背。还请少爷责罚我……”他说着,声音却低了下去,微微弓起的背压的很低,完全是一副做小伏低的谦卑模样,头顶一片花白的头发露在陆司辰面前。陆司辰脸上依然寒冰如铁,但眼里方才那种几欲杀人的冷厉已经消了一些。“既然父亲让你照顾我,我不会把你赶出去。但是我要你记住,关于梁施施的一切都不用再插手。”
说罢,陆司辰再也不看他一眼,大步的迈下楼梯。在一群人散去后,空旷的走廊里,管家轻轻捏紧了手里的拐杖,若有所思的望向紧闭的卧室门……――“妈妈,我饿……”寂静的深夜里,女人无意识的嘤咛像是流星迅速划过,又消失的干干净净。陆司辰睡得很浅,很快睁开了眼。在不能确认是否是幻觉的下一秒,梁施施再次发出了梦呓:“妈妈我想吃……”男人从地毯上的临时睡袋里爬了出来,撑在梁施施身体两侧,看着身下的女人。月光下她额头上都是汗水,那张俏丽的小脸上散着痛苦的痕迹。唇上、身上的伤痕被护士涂了药膏,只是那些冻伤,还得肺炎高热痊愈了以后耐心的调理。高烧在一个小时前才慢慢退去,此刻的梁施施体温虽依然高的吓人,索性医生说已无大碍。“吃什么。”
陆司辰有些想笑,皱着眉头瞪着熟睡中的女人。“唔……炖鸡蛋……蛋炒饭……卤蛋面……”陆司辰嘴角扯了个滑稽的弧度:真是毫无品位的穷酸鬼。生个病依旧满脑子装着吃的不说,心心念念的偏偏还都是些最不入流的食物。他没好气的捏了捏那个女人滚烫的小脸,无奈的叹声:“谁让你吃过期罐头把自己胃吃坏了。想要想吃东西就赶紧好起来。”
陆司辰的声音严厉凶悍,还带着些威胁警告的味道。梁施施浑浑噩噩的接受到了这些信息,不快的蹙着眉头:“小气鬼啊……”若不是看着她方才命悬一线,又平白在陆家遭了罪,陆司辰真想一把把这女人从床上揪起来扔地上去。不老实。在床上不老实,下了床照样惹祸不老实。“我小气,我小气让你睡床我睡地板?”
一肚子气压不住,陆司辰正儿八经的和梁施施辩起来。后者却不再回答头一歪,像是坠入了另外一个噩梦里,满脸都是不得安宁的纠结模样。陆司辰的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脸。与湛可那张干瘦的瓜子小脸不一样,梁施施蜜色的皮肤下肌肉分布均匀,脸上还缀着可爱的婴儿肥,身材丰润没有多余的脂肪却肉肉的恰到好处――是标准的活力与生命力俱佳的躯体。陆司辰喜欢这具身体,就像欣赏朝霞一般。“喂,我说饿死鬼,等你好了,之前喜欢吃的龙凤松鼠鱼和佛跳墙我都让大厨给你做出来。”
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梁施施的睡颜,前两日惴惴不安的心像是找到了寄托。陆司辰不知不觉枕着胳膊就睡在了床边……二楼卧室的窗帘没有拉上,梁施施闭着眼睛感受着暖融融的光,倾泻在自己的脸上。就像陆家二楼卧室外每天早晨海平面上升起的太阳……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太阳了吧……这是地下室的灯又来电了吗?睫毛密密的颤动着,她轻轻动了动已经恢复了知觉的手与脚。高档的被褥温暖体贴的轻吻着她的肌肤,虽然全身都在酸痛,却偏偏觉得自己像躲在爱人怀里一样有安全感。梁施施暗暗的想:自己难道已经去了天堂?原来天堂的滋味,就是陆司辰那个混蛋床上被褥的滋味啊……她突然有些不甘心天堂的定位如此之低,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了身侧伏在床沿的男人。那一头精神的圆寸头下有一对白皙的耳朵和棱角分明的下颌骨。他睡得很沉,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你是,上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