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感觉到言语的匮乏。依依的眸色黯淡了些，“是因为我是女孩儿吗？”

“什么？”

柳梓颜不解。依依抬眸，抿了抿嘴唇，“欣欣说她也没有爸爸，因为她是女孩儿，所以他的爸爸不要她和她妈妈了，她也是只有妈妈和外公外婆。”

柳梓颜看着有些受伤的依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有爸爸，你爸爸也很爱你，等长大一点，我再告诉你可以吗？”

依依眨着大眼睛看着她，有些失望的低下头，“可是我已经长大了！”

柳梓颜莞尔，轻抵着她的额头，温柔的出声，“对，依依已经长大了。等你五岁生日的时候，我再告诉你好吗？”

“等我五岁就有爸爸了吗？”

柳梓颜汗，“可能......是吧！”

依依点点头，没有再牵她的手，柳梓颜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微垂着头走进学校，心里一阵阵的刺痛。回去的路上，柳梓颜按着来时的轨迹走回去，璀璨的阳光透着树叶的缝隙，树影的斑驳照在她身上，青稠般的头发，泛出淡墨色的光润。经过十字路口，大大的广告牌上印着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是她曾经以为的相濡以沫。没有任何情绪的，她缓缓收回目光，继续走回时的路。回到家里没多久，她正收拾着家里的卫生，门铃响起，她连忙去开，看到门口一对略有些年纪的夫妻，很自然的喊：“翎姨李叔！”

“依依去学校啦？”

门口两人便进屋，翎姨率先问。“嗯。”

柳梓颜看着他们手里拧的东西，连忙上去搭把手皱眉道：“不是说了不要每次都带这么多东西过来吗？你们年纪大了......”“我外孙女爱吃，我就要给她带。”

翎姨乐呵呵的开口。柳梓颜无奈把东西放置好然后道：“前天去体验，医生可说依依有一颗蛀牙，就是平时糖果吃多了。”

“这......”夫妻俩一对视，就有了些羞愧，然后李叔干笑道：“那少吃点，少吃点就好了，除了糖，我们还带了别的，饼干啊泡泡糖都有。”

好吧，还是糖......“要我说啊，你和依依就搬去我们那里一起住，我天天变着法的给你们做好吃的，你也不用这么累。”

翎姨帮着柳梓颜整理东西，然后道。柳梓颜把泡好的茶端过来，然后道：“依依挺乖的，我也不觉得累。”

李叔摆摆手，“孩子再乖，要把一个孩子养大也是不容易的，我们就身有体会......”气氛突然就变得安静而凝重，李叔起身，背影有些弯曲，“我去厨房做午饭。”

柳梓颜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又看向低垂着头的翎姨，“明天就是周末了，你和李叔把依依带过去住两天吧，正好我有事要出去办，她早上还说要带老师给她的小红花给你们呢。”

翎姨侧过头轻轻抹了下眼角，然后转过来笑，“真的啊？那小丫头文文静静的，但是讨人喜欢的紧。”

柳梓颜微微垂眸，“她今天还问我怎么只有妈妈和外公外婆，却没有爸爸和爷爷奶奶呢。”

翎姨一惊，复杂的看她，“那你怎么说的？”

柳梓颜摇头，轻轻一叹，“我想告诉她实情，但是看着她的小样子又不忍心，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是女孩儿，所以爸爸不喜欢她呢。”

翎姨叹息，“她现在只记得你是她妈妈，随着一天天的长大，想要爸爸也很正常。别人有的她没有，自然会想要知道缘由。”

柳梓颜靠着沙发，揉了揉眉心，“我从来没有瞒着她，我跟她说等她五岁生日的时候再告诉她。”

翎姨蹙眉，不赞同道：“她忘记一岁前的事也正常，毕竟那时太小，可你也没必要太早告诉她，多给她一些快乐的童年不好吗？”

柳梓颜犹豫了下道：“可是她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瞒着她，对她的父母不公平，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翎姨一叹，“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是说等她大一些，在她明白生命有来有去的年纪，而不是现在。如果她知道了，只会更害怕失去，因为她觉得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能离她而去，何况你只是她的养母呢！”

柳梓颜心口一跳，仿佛又看到那个幼小的自己，彷徨而敏感，脆弱而孤独。“如果瞒着她的身世，我该如何解释她早上那个问题？”

翎姨拍拍她的手，“现在单亲家庭也很多，你以后也不会是一直一个人啊。”

柳梓颜摇头，“我确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不是你不想，是你不敢，人生在世，能真正爱上一个人不容易，有的人穷尽一生也没有遇到。你现在说不想，只能说明他还没有出现。”

柳梓颜眼眸微闪，看向厨房忙碌的身影，有些担忧道：“李叔他......”翎姨也看向厨房，眸间带着黯淡，“时间能冲淡伤痛，却冲不走我们的思念，随他吧，等下就好了。”

柳梓颜轻叹一声，“要不你和李叔搬过来？”

翎姨犹豫了下，“他的工作在那里，来这里时间就彻底空了......”然后用商量的语气道：“梓颜，你为什么不愿意去帝都？我跟你说了，我那里有一套空房子离我们很近，反正......空着也是空着。”

“翎姨，那是芃芃的。”

她知道翎姨说的房子是早年买下的，预计给李竼做婚房的。翎姨缓缓摇头，神情仍带着哀戚，“五年了，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够了，对于我和你李叔来说，思念芃芃已经不需要用这种方式。”

翎姨顿了顿，又道：“家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有芃芃生活过的痕迹，我们从来没有觉得她有真正的离开。”

柳梓颜点头，三年前孟大山夫妇遭遇海难，她便带着依依来到这里租住，等安定下来后，她带着依依去了帝都见李竼的父母，两个老人经过一系列的打击已经沧桑的不成样子。说明了陆鸿的委托，两个老人也只是点点头，她不擅长和失意的老人打交道，两个老人也不需要金钱上的帮助，依依懵懂的望着他们，明亮的眼眸里带着好奇与纯真。两人眼睛也不眨的看着依依，她便跟他们介绍，要走的时候，翎姨却一下站起来，语气中带着急切与盼望，问她以后能不能经常见见面，她看懂了这对年迈的父母对依依的怜爱，便答应了。后来两老便经常提着东西坐车过来看她们，每次来都带着一堆吃的，她让依依喊他们爷爷奶奶，可两人却说要喊外公和外婆，柳梓颜知道他们的心思没有说破，翎姨却说要认她做干女儿。她也就应了，却没有喊干爸干妈，不想勾起两老太多伤心的回忆。“本该我和依依去看你们的，现在却成了每半个月你们过来。”

想到这里，柳梓颜有些惭愧。“这有什么的，如果不是时间太赶，我都想每周过来一次，你不知道啊，即使是这样，也感觉生活多了希望。你李叔平日里教书，我就照顾他，闲暇时，我就给我外孙女做衣服做鞋子。”

说到这里，翎姨连忙起身走到门口另外一个袋子那里翻找，“哎哟，你看我这记性，就记得说吃的，穿的东西都没有拿出来。”

柳梓颜也连忙过去，果然看到另外一个轻便些的袋子里是小孩的衣服，粉嘟嘟的看着就可爱的紧，“翎姨，你眼睛不好，不要织衣服了，我会帮依依买的。”

“买的哪里有织的软和，这一针一线啊，都是我对依依的疼爱啊。”

翎姨笑着一件件的拿出来，有帽子、衣服、手套、裤子，就脸袜子都有。柳梓颜心下动容，嘴里却道：“竟然全是依依的啊。”

耸耸肩，“我还以为有我的呢！”

李叔从厨房走出来，看着她俩手里小女孩的衣服等，哀伤的面容也缓和了，故意缓和情绪道：“你翎姨确实是偏心，梓颜你要好好数落她。”

翎姨不满的瞪了一眼李叔，“你还学会编排我呢，是谁在我织依依衣服的时候说‘你再给依依织条裤子啊，还要手套，这样就全套出门了’，幸亏我还记得颜颜呢。”

说完从底层拿出一个条围巾，也是粉红色，然后系到柳梓颜的颈脖，“我看你平时穿衣都是一些暗色的，但是我觉得女孩子也需要朝气，所以我特意给你织的粉红色，和你女儿同款，这样你俩出去绝对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柳梓颜抹着颈间的柔软，感动的开口：“我跟您开玩笑的，您还真给我织了，这多伤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