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坊里,一男一女,年纪都不大。 女孩十二三岁,男孩最多十岁。 两人身上的衣服打了一个又一个的补丁,而且还明显不合身。 女孩的脚下甚至还踩着双凉鞋,脚趾头都露在外面。 两人面黄肌瘦,正使出吃奶的力气推动着石碾子伸出来的横梁,那石碾子,甚至比两人都高出许多。 碾盘里,是已经碾碎了大半的玉米粒,但想要碾成细面,明显还得一段时间。 “谁家的孩子?”
李卫东正努力的从原主记忆中扒拉关于这两人的记忆,但始终模模糊糊,隔着一层。 很显然,他们以前跟原主的交集并不多。 “卫东哥。”
就在这时,磨坊里的两个人也差距到了李卫东的到来,那小女孩脸上甚至露出一丝惊喜。 “你们是……” 李卫东试探着看着两人。 “我叫李红梅,我哥是李占奎,他说上次带回来的白面,还有南瓜,都是您送给他的。”
女孩立即道出来历。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认识李卫东的,但原主在进城前,毕竟是一个村的,难免会碰到。 只不过以前的李卫东,压根就不会在意两个相隔大半个村子的可怜姐弟。 再加上,那始终是属于原主的记忆,所以李卫东才没能及时‘记起’。 “你哥呢?怎么让你们两个来碾棒子面?”
因为有着李占奎的关系,李卫东对这对姐弟明显多了些亲近。 “我哥在坝上呢,以前我哥没回来前,也是我们两个来的。”
李红梅骄傲的说道。 倒是她弟弟,有些认生,没说话,只是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李卫东。 “去旁边玩会,我来推。”
李卫东挽了挽袖子,上前接过对方的活,在他的推动下,石碾子立即转动起来。 即便他都感到有些沉重,两个小孩子干这活有多吃力,可想而知。 而且这还不是一圈两圈的事情,得很久才行。 李红梅劝说了几次没用后,也只能拿起扫面的小笤帚,将磨盘边缘的粗粒扫到中间。 足足半个小时,李卫东才停下,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李红梅小心翼翼的将棒子面收进袋子里。 袋子里的棒子面加起来有个四五十斤,对方脸上也挂着满足的微笑。 李卫东不由分说的提起袋子,跟两人一道去了她家。 这是他第一次来李占奎家。 很破。 压根就没有什么院墙,只是用一些树枝打了一圈篱笆,而且还是最近才弄的。 就连房子,也是泥巴块垒的,叫做土房子。 事实上,这种土房子才是如今农村的主流。 像所谓的砖瓦房,整个十里八村,都找不出一家来。 房子的屋顶,也不是瓦,而是用麦秆铺的。 跟这房子一比,李卫东在城里那间东屋,简直可以算高档。 此时家里没有人,不仅仅是李占奎在坝上,就连身体不好的李母,也在那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赚点微薄的工分。 所以,像碾棒子面这种小事情,自然就落到李红梅跟弟弟身上。 “我就不进去了,等你哥回来,让他晚上去趟我二叔家。”
李卫东将袋子放到门口,对着李红梅说道。 “好。”
李红梅犹豫了下,终究没请李卫东进她家坐坐。 不是避嫌,而是家里太寒酸,不好意思。 离开李占奎家,李卫东回去骑上自行车,来到石家村。 石家村,不仅仅是因为这里的人姓石,更因为这里有个很大的采石场。 像他先前去的磨坊里的石碾子,就是石家村给做的。 所以,这个村子最不缺的就是石匠。 如果追溯历史,那么石匠恐怕是最为古老悠久的职业了。 李卫东在村里打听了一下,来到一户人家。 还没靠近,就听到传来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那是一个小老头,侧对着他,嘴里叼着个烟斗,十分专注的在一块碑上雕刻着。 李卫东站在旁边等了会,直至对方抬起头,才靠近。 “大爷,我是附近村子的,来您这看看有没有现成的石磨。”
李卫东直接道明来意。 “那边,自个去看。”
对方也没起身,随手往远处一指。 这处院子里,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不过大部分都是还没有开始加工的。 没怎么费劲,李卫东就找到石磨。 准确的说,这里一共有三套石磨,一大两小。 大的直径足有一米,明显就不是给个人家庭用的,因为这种石磨是平着磨东西,跟那种滚动的石碾子不同,更费力气。 通常都是用牲口来拉。 就算小的石磨,直径也有五六十厘米。 李卫东上去试了试,推起来很重。 “大爷,那套大点的石磨,多少钱?”
相比而言,李卫东更看重效率。 先前他在游戏农场里试了试,一些不是很复杂的东西,完全可以用能量来推动。 也就是说,他可以消耗能量来用石磨把小麦磨成面粉。 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的能量可以用来催熟植物,甚至连小麦脱壳这种事情都能做到,但偏偏,无法凭空让小麦变成面粉。 似乎是缺少某种媒介,或者说契机。 要不然,他压根就不需要这么麻烦。 用石磨,虽然又费劲,又麻烦,磨出来的面粉也没法跟面粉厂里加工的比,但在安全方面,无疑更有保障。 现在想想,当初为了加工面粉,废了那么多的心思,又花大代价从张云尚那里换了张紫檀木的床,才算真正有了门路。 当时那种行为,多多少少有些傻。 或者说,那会的李卫东,还有些飘着,没有真正融入到这个时代。 他真正的改变,要从去了农场上班才开始的。 再到对常庆波的警惕,让他不得不为安全方面多考虑。 而他跟张云尚的合作,终究会是个隐患。 现在则是亡羊补牢。 “三十五。”
听到李卫东真要买,对方才认真了些,把手里的锤子跟刻刀放下。 “大爷,您这是把我当肥羊宰啊,前段时间,我们村有人在这边,用三十斤棒子面,就换了一套石磨。”
“你说的那种是普通石料做的,尺半大,不值钱。 你既然来我家,那就肯定打听了,我做的石磨,那都是用最好的老料加工的。 普通的石磨,用个一年半载,就得重新开纹路。 而我做的,三五年不用动。”
对方说这话,明显带着股傲然。 “开个纹路能费多大的功夫?您给便宜点,要不然我只能去别家了。”
“三十二,不能再少了,你要是还嫌贵,可以要套小的,十八就行。”
“三十,您负责找人帮我送到大路口,我跟人约好了在那边等。”
直径一米,厚二十公分的石磨多重? 按照花岗岩的密度来计算,少说也得四百五十斤。 那么两块,再加上底盘,得一千斤往上。 反正李卫东自己是抗不回去。 “中!”
对方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很显然,这个价格并没有到他的底线。 李卫民也没纠结这几块钱的问题,爽快的掏出三张大团结。 随后对方就去找来三个小伙子,‘轻轻松松’就把那套石磨给装到地排子上,也没套牲口,三人就那么拉着给李卫东送到了大路口上。 李卫东掏出烟,一人散了两根,等对方离开后,眼瞅着附近没人,才收进农场仓库,然后瞪着自行车,就飞快的离开。 回到二叔家,天还没擦黑。 李卫东往那张专门给他准备的小床上一躺,意识就进入农场。 这这里,只要有能量,李卫东不敢说无所不能,但像搬点重东西,完全不在话下。 很快,农场仓库里,就多了一套装好的石磨。 然后他尝试着去控制,刚开始有些别扭,但的的确确不用他亲自动手。 一个小时后,他的意识回归,从床上坐下来,眉头轻轻皱着。 这次实验,可以说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因为推动石磨把小麦磨成面粉消耗的能量有点多。 换算一下。 他通过张云尚的门路加工,要付给对方一成的白面,以及麸子全归对方。 而他自己用能量推动石磨,所消耗的能量,如果用来催熟小麦,相当于付出三成的代价。 毫无疑问,亏了。 但从安全的角度来看,肯定是赚了。 “醒了?”
此时外面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跟正在做饭的二婶打了声招呼,李卫东才坐下。 “这是村里开的户口迁出证明,你收好。”
李书全拿出一张信纸,上面签了名字,还有村里的公章。 如此,李卫东迁户口的证明,也算是全乎了。 只需回头拿着家里的户口本,去街道办就能办理落户了。 没错,就是街道办。 尽管,严格的来说,负责管辖户口的应该是派出所。 但这会的街道办权利很大,一切跟民生有关的事情,都管。 结婚登记,生孩子上学,以及各种票证,都是由街道办负责的。 囊括进去,就是生老病死。 而派出所主要负责治安。 李卫东收起证明,两人又聊了会,李占奎就拎着一只野兔走了进来。 这兔子一看就是套的,脖子都快秃噜皮了。 “回头把兔子拿回去,来我家还缺你一口吃的?”
没等对方开口,李书全就不耐烦的说道。 李占奎也没反驳,把兔子放到一边,上前坐下。 “我回家后听小梅说你帮着推碾,还给送回家,麻烦你了。”
“这算什么麻烦,正好我也闲着没事,活动活动晚上还能多吃点,不过我看小梅怎么没去上学?”
李卫东不在意的摇摇头,随即就说起李红梅。 其实,如今农村这种现象很普遍,很多父母都觉得,女孩子上学没用,留在家里还能帮着干活,等大点了,就嫁出去。 不过,在李卫东看来,李占奎应该不是这种人才对。 “我好几次都把她送去学校,然后她自个又偷偷的跑回来,打了好几次,没用。”
李占奎脸上多了些无奈跟愧疚。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不是早熟,而是被生活给逼的。 李红梅肯定不会不明白上学的好处,但她家那个情况,尤其是先前李占奎没回来前,父亲去世,母亲身体不好,还有个弟弟。 她除了担起这一切,根本没别的选择。 “不上学也得学知识,回头我给她带点小学的课本,你要是不会,就找人教教她。”
李卫东想了想,给出一个办法。 他如果说出要掏钱供对方读书,李占奎绝对二话不说,抬起屁股就走人。 “谢了,你如果明天晚点走的话,我进山趟。”
“行,我跟你一起去。”
想到打猎,李卫东身子都直了几分。 前段时间在农场,他虽然练的是手枪,可也没少请教怎么打步枪。 这次正好一展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