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淮茹说出要找自己的时候,就连李卫东也对她刮目相看。 事实上,秦淮茹是个很聪明的女人。 或许,她不像那些有着时代特色的女强人,独立自强,不依不靠,愣是靠着自己闯出一片天空。 她也不会自怨自艾,自甘堕落,松掉裤腰带。 她有着自己的小聪明,小算计。 在轧钢厂里,她无依无靠,傻柱或许能给她带点吃的,多给她添点菜,却不能改变她在轧钢厂的处境。 到六五年那会,她依旧是个学徒,就能看出来。 而李副厂长虽然一直在打她的主意,但她却没有让对方得逞。 否则以她的长相,只要愿意委身对方,换一份比刘岚轻松的工作,并不是什么难事。 相比而言,她还是有底线的。 不过自从李卫东来到大院,双方有了交集后,秦淮茹的心思就有了变化,不再眼巴巴的指望着傻柱。 尽管这么长时间,她并未从李卫东那里占到任何便宜,哪怕一块肉,一斤粮食也没有。 但这并不妨碍,她打心底想要‘依靠’李卫东,给自己找个靠山。 她上赶着去给李卫东洗脚,为的是什么? 一开始是担心李卫东找自己儿子的麻烦。 但后来,发现是误会后,心思就有了变化。 她担心哪天家里真要出点事情,不至于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 为此,哪怕对方不给她粮食,不给她吃的,她也‘心甘情愿’。 只是以往,李卫东的能力范围只限于在院里,在派出所,她也没想别的。 但今天,她在轧钢厂看到李卫东,看到就连李副厂长都热情招待,小心思就动了起来。 “嫂子,有事?”
李卫东看出秦淮茹的忐忑,担忧,他倒也没有故意拆台,反而很配合。 刚刚酒桌上,他才意识到,在真正的大人物眼里,自己什么都不是。 明明是专案组的副组长,却连罗蒙洛科夫专家的面都见不着,虽然嘴上不说,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憋屈的。 此刻,见到秦淮茹那掩饰的小心翼翼,再加上一点酒意,让他多了几分‘任性’。 “啊,有,有点小事。”
秦淮茹已经做好被李卫东无视的准备,但她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叫了她一声嫂子。 莫名的,从脚尖到头皮,都有些酥麻,想上厕所。 “李叔?”
李卫东转身看着李副厂长,虽然只是叫了一声,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懂其中的意思。 “行,你们聊,有事记得去找我。”
“陈组长,回见。”
李副厂长微笑的点点头,然后又跟陈侠打了声招呼,才转身离开。 不过离开前,他还是深深看了一眼秦淮茹。 “你记得路吧?我先回那边。”
李副厂长跟刘岚离开后,陈侠也没打算杵在这里当电灯泡。 “好。”
等到陈侠也离开了,李卫东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直视着秦淮茹。 “秦淮茹,你这是上赶着给我下套呢?”
连欢喜都来不及洋溢的秦淮茹直接僵在那里。 “我,我找你真的有点事。”
秦淮茹硬着头皮说道。 “哦,说说?”
“就是刚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跟我一个车间的大姐见我认识你,就托我问问你有对象了吗,她有一个侄女,城里人,才十六岁,长得也漂亮。”
秦淮茹干巴巴的说完后,才松了口气。 心里忍不住有些奇怪,以往给李二黑洗脚的时候,也没见他多神气,更没什么了不起的,怎么这会板起脸来这么吓人? “你这是当媒婆当上瘾了?”
李卫东有些无语,上次给他介绍秦京茹也就罢了,毕竟对方的年龄摆在那里,可这次给介绍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算什么? “我这不是看你也不小了,屋里没个女人收拾,你要是有了对象,她也可以帮你拾掇屋子,给你洗脚。”
秦淮茹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完全是为了李卫东着想。 “你以后管好你自己的事情,不该你管的,少操心。”
李卫东没好气的说道。 看着秦淮茹似乎有些不服气,就继续道:“还有,你那小心思不要以为别人都看不透,我当着李副厂长的面叫你一声嫂子,想来他今后也不会再打你的主意。 至于别的,你就别想了。”
“啊?”
秦淮茹张大嘴巴,既有被揭破小心思的窘迫,也有几分欣喜。 “行,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李卫东看了一眼秦淮茹那张开的嘴巴,眼角微微抽动。 以李副厂长的性格,只要他上门去找对方,帮秦淮茹换个轻松点的工作,无非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李卫东却没有这么做。 这钓鱼还讲究一个不能喂太饱,否则就不会上钩。 秦淮茹看着李卫东离去的背影,第一次感觉到,男人的权势是那么的令人着迷。 李卫东回到专案组的临时办公室,几乎所有人都抬头,悄悄的观察着他。 陈侠这会泡了两杯茶,见李卫东进来,随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子。 等他坐下后,陈侠才开口说道:“领导给的期限太紧,我就不跟你客气了,纪文泽失踪一事,你怎么看?”
“不好说。”
李卫东摇摇头,并未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主要是他还没有彻底梳理完所有的线索,轧钢厂里的人,除了罗蒙洛科夫外,其余的人他全都见过了,但是纪文泽的家人,还没来得及见。 所以,在此之前,他也好妄下结论。 “没事,这里都是自己人,畅所欲言嘛。”
陈侠直接说道。 “好吧,那我简单说一下。”
李卫东也知道,自己作为副组长,被领导寄予厚望,想不发表意见,肯定是不可能的,而且他也不能一直游离在专案组之外。 想要找到纪文泽,光靠他一个人的力量肯定不行。 更何况,集思广益。 随着李卫东开口,办公室里其他人纷纷挺直身子,准备倾听下,这位刚来就独自见完所有嫌疑人的副组长有什么高见。 尤其是罗金鑫,虽然上午被陈侠训斥,表面上不敢说什么,但心里明显还是不服。 “通过走访调查,还有先前大家审讯的笔录,大致可以明确纪文泽的一些表面性格,此人在家跟在厂里,是两幅面孔,两种性格。 在厂里,他勤奋上进,谦虚低调。 在家里,喜怒无常,动辄打骂媳妇跟孩子。 所以我觉得这里面有些疑点。”
“李副组长,我想打断一下。”
李卫东话音刚落,坐在不远处的罗金鑫便举起手来。 “哦,你说。”
“我觉得这里面没什么疑点,甚至这从这点来说,更能说明纪文泽就是隐藏在我们中间的敌人,他正是因为在外人面前掩饰,压抑自己的真实性格,有着很大的心理负担,所以回到家后,才会打骂媳妇跟孩子,进行发泄。 因此,纪文泽是敌人的身份,已经毋庸置疑。 而且他偷盗机密文件也是事实。 我们的重点应该是找到纪文泽的藏身之地,争取早点抓住他,而不是在这里分析他的性格。”
罗金鑫的语气有些冲,但毫无疑问,他的话也代表绝大数人的观点。 这次,就连陈侠也没有训斥对方。 在他看来,眼下既然是讨论,就得有不同的观点。 哪怕是他自己说话,也会允许下面有反对,有不同的声音。 “你说的有道理,甚至合乎情理,但你不觉得,正是因为这种合乎情理,反而更值得怀疑吗?”
李卫东也不恼,继续说着。 “既然合乎情理,为什么还要怀疑?”
罗金鑫依旧针锋相对。 “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纪文泽的这种表现,属于性格分裂,即:矛盾、分离、难以理喻、判若两人。 这种性格的人,往往会比较孤僻,敏感,乃至易怒,暴躁。 我问过不少人,他们在说起纪文泽的时候,虽然都说对方很努力,很上进。 但同样,整个厂里,真正跟他关系密切,一起去家里吃过饭,喝过酒的,却一个都没有。 甚至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喜好。 唯一的印象就是努力,上进。 你觉得这正常吗? 假设他真的是敌人,难道不应该跟同事打成一片,成为好朋友,随大流,免得引起怀疑吗? 而且我还看了关于纪文泽妻子的笔录,对方说纪文泽在家喜欢喝酒,每次都是喝多了的情况下,对其进行打骂。 同样,一个隐藏在我们中间的敌人,会这么大意,去喝酒吗?乃至喝醉吗? 难道就不怕喝醉后,不小心吐露隐藏的秘密吗? 继而被妻子揭发吗? 所以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种性格疾病,也叫性格分裂。”
李卫东上辈子看过不少心理学的书籍,主要是他有一任女朋友就是心理医生。 所以对这方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如果抛开纪文泽偷盗机密资料,单纯分析对方的性格,对方就是有病。 尽管从表面看上去,这跟一些隐藏在我们中间的敌人很像,毕竟那种人本身因为有秘密,承受着很大的压力,在外人面前伪装自己,在家里,喝完酒后,忍不住暴露一些本性,发泄出来,也是正常现象。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专案组的人几乎没有任何异议,直接确定了纪文泽敌人的身份。 但李卫东反而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只是目前,他却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来证明这点。 “荒谬!”
罗金鑫差点被气笑。 他算是听出来了,李卫东的意思,摆明了是在说他们调查的结果是错误的,说纪文泽并不是隐藏在我们当中间的敌人,只是有病。 这是干什么? 一上来就推翻他们的结论,他们所有人都错了? “李副组长,您的意思是说,纪文泽失踪,另有隐情?您怀疑他只是替罪羊?真正偷盗机密资料的,另有其人?”
刘强也忍不住开口了。 只不过他的语气没有像罗金鑫那么冲,甚至很温和,只是在表述自己的观点。 “有这个可能。”
李卫东点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理由呢?总不能因为您怀疑他有病,就断定他是替罪羊吧?”
刘强问道。 “其实,有一点大家都忽略了。”
“哪一点?”
“重要性!”
“重要性?”
“对,众所周知,纪文泽是罗蒙洛科夫的助手,深得对方的信任,不管是热锻工艺,还是特种钢材的试验,他全都参与其中,甚至已经得到了罗蒙洛科夫专家的真传。 如果他真的想把这些东西传递出去,完全可以自己在家重新抄录一份,保管没人会知道,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还能继续隐藏在轧钢厂,等以后再传递出更重要的情报。 那么,明明可以这么简单,他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从厂里偷盗呢? 我问过,被偷走的机密资料,不管从体积,还是从重量上来说,都不可能藏在身上不被发现的离开轧钢厂。 毕竟这次试验本就保密,出入的时候,也会严格检查。 他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带着那些资料离开的? 就算他故意暴露自己,不打算再在轧钢厂隐藏下去,想借此回到那边。 完全可以请假,给自己留出更多的时间来。 可明着偷走东西,岂不是让人直接怀疑到他的身上?锁定他? 那样他想要离开,难度也会变大很多倍。 这不是自找麻烦,甚至是找死吗? 难道他傻?”
当李卫东一个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哪怕之前最不服的罗金鑫,这会也是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相比于李卫东说什么纪文泽有病,性格分裂之类的,后面这些话,直指本质。 纪文泽是傻子吗? 他是在故意找死吗?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那么,李卫东说的这些,也将疑点不断的放大。 是啊,如果真的是纪文泽,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可偏偏,他们这么多人,查了好几天,愣是没有一个人想到这点。 甚至从一开始,他们就对纪文泽是敌人深信不疑。 这是为什么? “砰!”
终于,伴随着一声巨响,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满脸铁青的陈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