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走出贾盈的居所，走进了“来世”村的村部。　　没错，这个刚刚被纳入基层行政体系没几个月的丛林山村，已经有了村部。神矛局全程负责设计、施工、装修；在交通和供水供电都不足的情况下，派遣十多名变种人，利用超能力替代车辆和施工设备。　　整个施工过程可以理解为一次无声的实力展示；效果也很好，有力震慑了一小撮自认为掌握超能力就与众不同的异人。　　向前进村部的时候，郑贤正无聊地打着瞌睡。那个完全开采出来足以屠杀一个大陆的晶石矿洞，把神矛局的局长都勾了过来；他甚至为此暂时放下了与乌木喉的交易事宜。　　“看来果然是天下太平，神矛局的局长都可以这么闲了吗？”

“我是忙是闲，不都是你决定的吗？”

郑贤睁开眼睛，带着点起床气一样，伸手揉了揉因缺乏睡眠而浮肿的眼袋。先是港岛实验室接连遭遇入侵，再是异人族的晶石矿洞，这几天神矛局局长所忙碌的事情，归根结底都是某个花花公子带回来的。　　“交易的事情还没有定下来？”

“急什么，还有六十多个钟头；先把那个克里女人里里外外再检测上几遍。”

郑贤说，“你这边呢，问出来没有？”

“没多少有用的，她的对抗心理很强，也很固执。”

郑贤做惊讶状：“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她弄上床了。”

“你是在怀疑我，还是在怀疑你自己？有些人能把公事、私事、生理、心理、今天、明天分得清清楚楚。越是偏执的人，越是如此。”

向前接着感叹，“明知道是无谓的抵抗，却依然坚持到底。”

“既然知道是无谓的抵抗，你也不多劝劝，非要让她碰个头破血流？都爬了人家床了，还是母女……”郑贤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忘记了自己对斯凯的器重，语气中尽是男人才能理解的心照不宣。　　神矛局局长的道德水准，确实不值得期待。　　向前无耻一笑：“有些人，好言好语地劝是没用的，只有遭受充分的打击才能让他们清醒。贾盈在九头蛇那里吃过苦，但是也被九头蛇带歪了路，对超能力、超级士兵寄予过度的期望；根本不明白一个完整、强大组织体制的真正威力。”

“过几天，他们就明白了。”

郑贤的目光在村部几个办公室巡视，“网格员、包村干部进来有一段时间了，差不多到了出成果的时候。”

“呵……”向前的笑声是嘲笑，但嘲笑的对象不是郑贤，而是眼下还在硬撑着保守秘密的贾盈。出生于上个世纪初，在宗族文化和西方文化包围下成长起来的女人，哪里懂得群众工作的威力。　　更不用说，“来世”配属的网格员、包村干部，虽然顶着令人发噱的职衔，却个个都是神矛局里顶尖的心理专家、谈判专家，兜里没个心理学学位，嘴里不懂两三门外语，都没资格出门办事的那种。　　就像郑贤说的，很快就要出成果了。　　“来世”之行后又过了两天半，确切地说是六十三个小时之后，向前掐着时间朝土星方向发射了一道电磁波；内容是一个标准呈现勾股定理的直角三角形，用的是地球上各国间的明码编译方式。　　说来有趣，近现代科学界最早提出与外星文明取得联系的方案，其中一个就是对外空间发送勾股定理的描述。因为当时的科学家们认为，只要具备了基本的文明积累，哪怕文明形式和内容与地球文明天差地别，也一定会发现并理解这个几何学的基础定理。　　不仅简单，而且直观，不会因为表达方式的不同而产生误解。　　只是不知道乌木喉选择这个通信内容，是什么用意。　　回信来得并不算快，中间间隔了六个半小时，但是回信的方式让人觉得很受冒犯；确切地说，是让神矛局的人很受冒犯。　　乌木喉在没有任何许可的情况下，自行接入了神矛局的绝密通讯系统，把他那张没脚带毛章鱼头似的脸投射到屏幕上。　　“我很高兴，贵方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乌木喉的声音依然带着天然不做修饰的傲慢。　　没等郑贤说话，向前先一步关闭了通讯。　　“你干什么？”

郑贤愕然。　　“这家伙的举动让我觉得很没面子。通讯系统说进来就进来，如入无人之境。”

“这是神矛局的系统，我都没觉得丢面子。”

向前一翻白眼：“废话，这个系统是五行实验室设计构建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准备怎么做，不谈了？”

郑贤明显是开玩笑；与外星势力的谈判，哪里是向前能一言否决的？　　“不着急，先试试外星技术的成色，再谈不迟。只要‘超巨星’还在我们手里，他就必须跟我们谈。”

郑贤默然颔首，没有反对这个建议。　　和乌木喉的谈判，本就是套取地外情报的绝佳途径；谈判场往往也是情报战的战场，这和地球上各国间的谈判没什么两样。比如说现在，就可以借乌木喉的手测试一下神矛局通讯系统的极限保密能力。　　两人说话的功夫，通讯系统不断发出遭遇入侵的警示信号，但是乌木喉的脸始终没有出现在屏幕上；说明他的入侵虽然威胁极大，但始终没能彻底攻破安保系统。　　警示声反复响了五分钟，或许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入侵行动突然中止，而后一个规规矩矩的通讯请求发了过来。　　章鱼头再次现形。　　“很有效的防御方式；你们的电子系统架构简陋而落后，但是防御的方式却十分讨巧。我可以轻易摧毁你们的系统，却无法再控制它。”

乌木喉对刚才那五分钟的电子攻防战做了总结。　　看上去外星人占尽上风，但是向前和郑贤却很满意；在电子系统的战争中，“被控制”是比“被摧毁”更糟糕的结果。　　向前仿佛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能即时与我们展开电子战，是不是说明你现在人就在地球附近？”

“是的。”

乌木喉很坦诚，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遮掩，就仿佛一个人没必要对蝼蚁撒谎。　　“那何必浪费时间，让我们朝土星发射信号？你害怕暴露行踪，被我们找出来？”

“收到信号的时候，我确实在土星。另外，不讳言地说，我其实并不害怕你们，但是对锡安先生个人，我抱持必要的敬意。”

向前微微一笑，对乌木喉的恭维似乎没有太大反应；他心里在想着另一件事。　　从发出信号，到乌木喉入侵系统，中间间隔六个半小时；假设对方说的是实话，说明他们可以在五个小时内从土星航行到地球。那就是三分之一光速？　　谈判尚未进入实质阶段，收集到的情报质量已经超出了过去十年神矛局有关外星情报的总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