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流，但是乌木喉已经确信，自己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导致手中的交易筹码出现莫名的损耗。　　另一边，郑贤似乎有了决断，他看着向前，提醒对方履行神矛局技术顾问的职责：“你的看法呢？”

“真问我？”

“废话。”

“拒绝他。”

郑贤目光一寒，却没有太多惊讶的表现：“你打算拒绝一颗星球，还是一颗人类宜居星球？”

“你不是也打算拒绝吗？”

向前笑着反问。　　郑贤跟着笑了起来：“是啊，鸡肋而已。”

一颗可以移民、可以开发的星球，交通通道还在地球人手里，怎么做到长久都没有漏出半点口风？　　答案很简单：根本就没有进行大规模开发和移民。或许是不敢，或许是做不到，无论哪一种，都说明这个星球对现在的神矛局来说大概率是个鸡肋。　　一颗星球的开发需要投入海量的人力、物力，根本瞒不住人；不管星球的秘密是掌握在个人、团体或者某个国家手里，除非愿意拿出来全世界共享，否则都是不敢见光的。如此庞大的利益，足以让最坚固的政治联盟反目成仇。　　其次则在于交通通道的效率，地球上即有一个现成的例子；澳大利亚的矿藏资源储量可谓领先全球，但是在海运进入蒸汽时代以前，那块大陆除了当地土著外根本无人问津——既不经济，也不需要。　　同理，那颗宜居星球的通道如果不能大规模通行的话，对现在的人类来说又有什么意义？真的三三两两派人过去开荒种地不成？　　所以，不管这颗星球的存在是真是假，价值大小，以现在的世界政治格局来说，只要它的秘密还保留在地球上，那么最终秘密曝光的那一天，这颗星球势必要全世界共享——谁还能撇开世界安全理事会五个常任理事之一？　　因此，现在何必急着拿到手里，还浪费了与外星人交易的机会。　　不过话说回来，道理虽然很容易想明白，但是一整个星球的诱惑也着实令人难以割舍；所以当乌木喉听到向前果断拒绝交易方案的时候，那张干枯朽木般的脸庞也不免露出一丝讶异的表情。　　一个连自己的母星都没能完全走出去的文明，居然能拒绝一颗星球？乌木喉甚至怀疑对面谈判的人根本不明白一颗星球的价值。　　“不，我们很明白，当然明白。”

向前说，“但是我们更明白的是，那颗星球对我们来说就像水中的泡影，不论它的价值有多大，如今的条件下都是可见而不可得。我们想要更实际一点的筹码。”

“什么样的筹码？银河系的星图，你们所没有的科技？”

向前冷笑：“我们都知道，那些东西更不切实际。星图什么的，我们根本没有能力求证真伪；至于科学技术，我们还担心你故意埋雷开后门。”

“那你们想要什么，请直说。”

向前笑意依旧：“就像你先前的提议，用情报换情报员；我们想要‘天神族’的情报。”

乌木喉好奇且疑惑：“阿斯加德曾经与天神族打过交道，神圣契约就是在‘天神族’的干预下签订的，你们为什么不向他们询问？”

“正因为他们同‘天神族’打过交道，我们才能与已知信息互相比照，求证相关情报的真伪，这种情报才有价值，对吧？”

向前说，“通过神圣契约，天神族干预了地球人的文明进程；我们不认为它们对地球另眼相看，所以，特别想知道它们在其他文明星球做过什么。”

乌木喉透过屏幕看着向前，目光深邃：“我给了你们一个难得的交易机会，你们却用来追寻历史资料？”

“没错，或许是因为，中国人都喜欢寻根究底。”

向前漫不经心地回答。　　有关“天神族”的要求，才是向前和神矛局、乃至更高层级部门研究之后制定的谈判条件；理由也很简单，为了印度洋地壳下的那个特殊存在。　　那是一个活动活动手脚就能摧毁人类文明大部分成果的家伙，其他任何长期、短期、内部、外部威胁加起来，都不如它对人类的威胁更大、更迫切。更不用说九头蛇之类的存在，跟它一比简直就是人民内部矛盾了。　　印度洋上值班的核武器平台，以及悬在天上的天基武器平台都是最后迫不得已的手段；世界安全理事会制定过很多个应对方案，其中最具可行性的一个，其前期准备需要大量“天神族”的资料进行研究。　　但是，阿斯加德和卡玛泰姬能够提供的资料都不算多，两方同“天神族”打交道最多的时候，就是神圣契约的签订过程，除此之外的记录寥寥无几。毕竟，卡玛泰姬侧重于魔法界，而阿斯加德近千年来龟缩于九界，在收集情报方面都有所不足。　　即便向前吞噬过“圣兽”一族，从它们记忆中获取的“天神族”信息也是语焉不详。　　“‘超巨星’曾说，她的主人是整个银河，乃至整个宇宙最强大、最恐怖、最具威严的霸主；洛基也对萨诺斯畏惧有加。　　所以，即便我把他们那夸张的描述打个对折……再打个对折，你们至少应该拥有在银河范围内的情报收集能力——请帮我收集所有有关‘天神族’的活动记录，能做到吗？”

向前流露出对萨诺斯颇为推崇的态度；这种推崇不仅来自于“超巨星”的自夸和洛基的供词，还来自于乌木喉为手合会提供的“圣兽”，来自于他能轻易支使克里人的行动。　　乌木喉沉吟片刻：“那需要一点时间。”

“天神族”在银河系留下过很多传说，甚至有不少文明直面这一族群，并与之进行过有效的沟通；但是想要收集足够多的信息，还必须是阿斯加德和卡玛泰姬所不曾接触的信息，难度也不小。　　乌木喉不觉得向前会满足于道听途说的鸡毛蒜皮。　　向前很大度地表示：“没关系，我们有耐心，可以等；只要你不拖延时间，拖到‘超巨星’女士老死，或者拖到我们从其他渠道获取信息，这笔交易都作数。”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对‘天神族’感兴趣？”

乌木喉问；他来到地球的目的是为了救出“超巨星”，一切行动都极具针对性，因此情报收集的范围不免小了些，并不知道印度洋地壳下的存在。　　“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要评估这些信息的价值，是否适合作为交易的筹码。”

向前笑道：“你是不是想说，如果价值足够大，除了‘超巨星’之外，还要从我们这里多要点东西回去？”

“不无可能。”

乌木喉坦然承认。　　“同样的人和事，在不同的人眼里价值也不同。‘超巨星’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个冥顽不灵的俘虏，对你来说却是一个重要伙伴。与其考虑价值大小，不如考虑一下必要性？”

乌木喉不以为然：“我不否认‘超巨星’是我们当中的重要一员；但是主人麾下人才济济，从必要性来说，她并非不可或缺。”

“我不否认我对‘天神族’情报的渴求，但是从情报获取渠道来说，你们也并非不可或缺。”

向前面带冷笑，“阿斯加德不会拒绝我们的求助，他们同样有能力在银河系收集信息，无非是他们人手太少，见效太慢，需要更多的时间——但是我们等得起。”

这个问题上，向前并没有说谎，但是也没有完全说实话。　　实际上，从向前加入“弑神计划”之初，他就通过卡玛泰姬向阿斯加德发出了协助收集“天神族”情报的请求；只不过，千年之前，奥丁本人曾经惨败于“天神族”之手，导致“天神族”的存在都成为阿斯加德的禁忌而被逐渐遗忘，所以对向前的请求近乎无视。　　直到雷神被贬到地球接受试炼，奥丁有求于卡玛泰姬，这才答应了向前多年前提出的请求；只不过具体执行的时候，为了照顾众神之王的面子而扭扭捏捏，又把事情给耽误了。　　幸好，乌木喉并不知道其中的曲折；他略作思考就接受了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此外，能否见一见‘超巨星’？”

“不能。”

向前笑容一收，突然一改大度的态度。　　“那我该如何确信‘超巨星’现在的状况，甚至如何确信她还活着？”

乌木喉的语气也冷了下来。　　“我们也有类似的疑问，如何确信你是真心实意要进行交易，给出的资料又是否真实可信？”

向前心平气和地反问，“让我们承认彼此之间都存在深刻的怀疑，而后再把这一次的交易当做建立互信的第一步，你认为呢？”

乌木喉深深看了向前一眼：“等我的消息。”

“大概要等多久？”

“我说了，你只要……等我的消息。”

乌木喉中断了通讯。　　时间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流逝。　　因为纽约大战而引发各国建立联合防御机制的讨论陷入了僵局，一如过去的各种国际合作机制一样，地缘政治矛盾顽固地横亘其中，哪怕外星人入侵的威胁也无法将之彻底消弭。　　向前更多地恢复了亿万富豪、花花公子的生活，除了隔三岔五地出席一下公务活动，剩下的时间基本消磨在同朋友们、以及女朋友们的交往中。　　暗地里的工作一直没有放松；每天最重要的事情是防备旺达的黑魔法失控，防备琴·格蕾的黑凤凰失控，还要防备被丽亚娜抓奸在床而情绪失控。　　冬日战士几乎彻底消失于世人的视线之外，针对掌握宜居星球秘密的个人或组织的查访也逐渐铺开，但一时间肯定难有结果。　　这一段时间，整个世界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一种让向前感到不适且不安的安静。　　年轻的卡玛泰姬法师、亿万富豪、地下世界的无冕之王、乃至花花公子动用起他所有身份所代表的势力，小心翼翼地关注着世界，关注着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第一个变化出现在一个颇具专业声望的普通人身上，是向前早已知晓并等候多时的一个信号；全球知名的外科专家斯特兰奇医生遭遇严重车祸，虽然豪华座驾的坚固保护系统保住了他的命，但是双手粉碎性骨折致残，此生注定要远离手术台了。　　顺带一提，车祸是因为他本人在超速状态下分心查看车载电脑所致，简单来说就是他自己要负全责——斯特兰奇先生不得不为此赔付了一笔钱。　　从清醒后第一天起，这位医学界的传奇人物就开始了他漫长的求医之路：他需要一双稳定的手，才能重新走上手术台。　　第二个变化来自神盾局和九头蛇，而且出现得十分隐蔽；若不是沈然一以贯之地持续关注神盾局，恐怕向前都无法发现。　　菲尔·科尔森领导的神盾局残部竟然成功揪住了九头蛇的尾巴，而且一拖就拖出一串，甚至初步接触到了九头蛇的核心领导层。郑贤在港岛刻意放了科尔森一马，如今看来并非没有道理。　　向前得到消息后都不由感慨，神盾局和九头蛇这对活冤家，不但同生共死，连死后留下的余孽都还在相爱相杀。　　他也庆幸没有轻易接受乌木喉开出的条件；眼看九头蛇日渐式微，到了彻底灭亡的那一天，再大的秘密也会变得无足轻重了。　　第三个变化来自异人族的聚居地“来世”，这个变化可以说是意料之中、水到渠成；网格员和包村干部们从村民口中得到了贾盈一直以来所坚守的秘密——群众工作的水磨工夫得到了丰厚回报。　　“满满一个仓库的变异催化物？”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向前仍不禁为之讶然，“估算过具体数量了吗？”

“按照仓库的占地面积，如果催化物堆满的话，全部释放出来，可以覆盖整个美国东海岸还有富余。”

郑贤亲自给向前通报情况。　　只是估算？　　向前眉头一挑：“你的人还没进去过？”

“给你一个机会，你亲口去问；也等于给那个女人一个机会。”

郑贤脸色阴沉，“告诉她，这是看在斯凯的面子上，机会只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