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不是死了吗？”

睁开眼睛的温情想抬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上面，还扎着一根吊针，在她说话的同时，她的旁边也多了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惊喜。“情情！”

顾团团咬着牙使劲撑死身子，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到插。满了温情满身的管子，但是语气还是难掩快要溢出来的高兴，“情情你没事了！”

“真的吗？”

温情垂眸，看着自己手上的针管有些茫然，抬眼，却看到了围在她身边一圈的大人，她的妈妈和顾姐姐眼睛有些肿，就连她的爸爸和哥哥，都红了眼眶。“我已经好了哦，你们不要难过啦。”

温情眨了眨眼，暖心地想要给他们一个拥抱，却发现自己的全身都绑着大大小小的仪器，动不了。可是温情却发现，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妈妈一直憋着的眼泪又下来了。“情情，你的针口疼不疼哇，我给你呼呼。”

顾团团纠结地看着乱七八糟的针扎在温情小小的手臂上，又不敢乱动。“不疼哒。”

温情甜甜地笑着，又把目光看向妈妈，“妈妈你也不要哭啦，我现在没有不舒服了呢。”

“那情情告诉妈妈，为什么要跳下去呀。”

温夫人揉了揉温情的小脑壳，她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么好的小可爱，她的小棉袄，怎么就要走了呢。明明还生机勃勃的。“就是……”温情的眼珠子转转，手无意识地揪紧了被子，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先出去一下。”

景灼拉着顾笙歌，对温赢说，他们俩对于温情来说，到底是外人，有些事儿，就是四岁的小孩子，也同样拥有隐私权。重症病房的门重新关上，温情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妈妈我不喜欢艺艺和桦桦她们，她们老是说我以后生不了孩子。”

童言无忌，温情班里的小朋友听惯了家长们讨论的事情，她们也不是完全不懂，却只会摘了些只言片语你说给我听我说给你听，更何况温情在他们班里，可是班花的存在，小朋友年纪虽小，但有时候女孩子的小心思，早早就萌芽了。温君卓听到温情的抱怨，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只是面上，却还是温情最熟悉的那个疼爱她的大哥哥的模样。因为这可能是最后一次和这样生意盎然的温情情聊天了，没有人舍得浪费这些像偷来的时光。“就是，她们在我背后说我坏话被我听见，然后就说我嘘嘘的地方烂掉了，说我以后生不出来孩子了。”

温情是一个温柔乖巧的孩子，她说给父母和哥哥听的，也只是一小部分，人之初性本恶，这个理论，并不是空穴来风的，艺艺和桦桦两个小朋友，在看到说这些话能够伤害到温情之后，几乎每天都在她跟前身后说，甚至还恶狠狠地伸手想把温情的裙子扯下来，看看烂掉了的嘘嘘的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再后来，顾团团来了他们幼稚园之后，艺艺和桦桦一起玩的那群小朋友，在看出顾团团和温情玩得很好之后，就开始变本加厉地说些什么。从一开始的只会说一些顾团团只喜欢沐沐只会跟沐沐玩，到最后说像温情你这样的女孩子还是别喜欢人了，谁被你喜欢上谁倒霉，以后连孩子都没有。这些话，温情分辨不出来是大人叫她们两姐妹说的，还是她们自己学会的时候，艺艺和桦桦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欧阳佳沐。欧阳家对这个小公主，一向宠得很，她喜欢的东西，从来不允许别人沾染，哪怕她是在温情之后认识的顾团团。小孩子说出口的话，往往不会像成年人一样左思右想，她们太多能接触社会的地方，耳濡目染，在欧阳佳沐阴阳怪气地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温情全身都在颤抖着。“你以为团团真的喜欢你吗？他只是太过善良而已，毕竟你和他一起被绑架过，嘘嘘的地方又烂掉了不是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可怜，你觉得团团会跟你玩吗？”

“温情，你以为自己很好看吗？可是，团团可是悄悄跟我说过，你很丑哦，特别是你穿着医院的衣服的时候。”

……只是这些，温情都没有告诉她的父母和哥哥，半个小时，说长不长，说短，我真的是几句话的事情罢了。温夫人在看到女儿在抽搐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反应，温情便被顾团团揽进了他不太宽厚的怀抱里，两个小小的人儿吓得抱在一起痛哭着。顾团团像是意识到什么，嘴巴已经在颤抖了却还是用尽力气抱住温情，“情情你不怕哦，我们已经好啦没事啦。”

“真哒，你不要哭，我们情情这么好。”

再多的语言在生死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在温情浑身抽搐的时候，温君卓走到了床边，先是俯下身，轻轻地在他乖巧又懂事的妹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情情，不怕。”

伸手，温君卓亲手拿掉了温情的氧气罩。“君卓！住手！你妹妹还有救！还有！”

温夫人抓狂地想扑到床边，却被温赢用力地抱住了腰。眼睁睁地，看着温情闭上了眼睛，垂下了手臂。这个上天送给他们家的天使，没有让他们妥善保管，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欺负得遍体鳞伤，上天看不过眼，终于把小天使收回去了。听到重症病房里的一阵慌乱，顾笙歌扯着景灼的手开门冲了进去，温家人麻木地捂住了温情还带着体内余温的小手。顾团团手足无措地坐在床上，茫然地看向她，嘴里喃喃着，“妈妈，情情死了。”

生死对于孩子还说不陌生，在他们的世界里，死代表着，永远都见不到了。那怎么可以呢，他还没告诉情情，他喜欢她呢。天气正好，微风拂过，送走的掩埋的不知道是哪些年少的执念和遗憾，我们不知道，有时候，一瞬间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