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们真的支撑不住,我允许你们撤回去。我给了开始,是否要结束,由你们自己决定。”
丢下这句话,青禾便与青雨御着法舟掠空而去。 聚居地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从欣欣向荣变为愁云惨淡,仝子义第一次发现,凡民首领这个位置,远比他以为的有挑战得多。 他第一次为自己每次都能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为聚居地增加人口而后悔,“要是能少一半……甚至只有第一批人该多好!”
…… 了解完区域内的现状,姜乾便将意识收了回来。 通过他自己的观察,和从青禾青雨思维中读取到的相关信息,他对红尘气的认识已颇为深刻。 它最特别的地方在于,既不归于清气,也不归于浊气,而是间于清浊之间。 对修行人而言,无论正道外道,红尘气都近似于一种慢性毒药。 譬如一座池塘,清气是那澄澈的水,浊气是底部淤泥,红尘气则是间于两者之间混杂了淤泥的污水。 对清气来说,红尘气太污浊;对浊气来说,红尘气又太清澈。 无论正道外道,长期浸染红尘,都会被“污染”;但另一方面,红尘气又是清浊之间的缓冲带。 便是锻铁都需要反复淬水才能得到百炼钢,修行亦是同理,无论正道修士,还是外道修士,想有大成就,“淬炼”也是必须的,可在自身还不够强的时候淬炼过火只会把自己给玩成渣,如此一来,间于两者之间的红尘气反倒显得温和起来。 这也是修士对待红尘俗世的微妙处。 一方面,他们不愿与红尘俗世有过多的纠缠羁绊,怕的是深陷其中,拔不出来,这也是青禾在察觉到自己对这里的情感超出了任务所需时,会如此果断的离开。 另一方面,红尘俗世中又常有修士活动的痕迹,有不少修为高到离谱,在他处可能终生难见的存在,却很可能在市井某个转角就遇见俩,一个是正道,一个是外道。 姜乾缓缓汲取着红尘气,感受其没于意识深处后那微妙的变化。 渐渐地,一些新的感悟浮现心头。 他用意识牵搭上一缕生气,毫无反应,再去搭上一缕死气,奇妙的一幕发生了,两者同时消失不见,与红尘气的消失一般无二。 “于我而言,红尘气与生气死气并无不同,唯一特别的地方,只是它兼具清浊二性而已。”
“生气为清,死气为浊,单取一种,毫无反应,两者同取,立刻吸收,因为在那一刻,清浊同在。”
“所以,要想进阶天赋显形,需要的并非某种特定的气,而是只要能够满足清浊同在即可。”
哪怕没有红尘气,甚至没有生气死气,只要有一个正道修士再加上一个外道修士充当清浊两极的“电池”,效果是一样的。 可正因为认识到了这一点,姜乾反倒觉出红尘气与生死二气的特别之处来。 红尘气自不用说,间于清浊之间,兼具清浊二性,根本不用考虑如何配对,只需一气就可满足他的需求。 生死二气则最普遍,只要有生命的存在,哪怕是一棵草,一群昆虫,就有生死二气。 这是其他清浊之气很难具备的。 “所以,要让这天赋彻底显形,只需要吸纳足量的生死二气或红尘气即可。”
姜乾心中如是想。 区域内现有三种气,生气最足,红尘气次之,死气最少。 按理说,生死二气应该大体平衡才对,但死气却远少于生气,正是因为红尘气的存在。 本来,死气沉凝滞涩,生气轻盈灵动,一在下,一在上,各得自在,互不相扰。 可这多出来个红尘气,说沉凝吧,它比死气轻盈灵动;说活泼吧,它比生气沉重笨拙。 它就像一股上下四周乱窜的潜流,又像是扫帚,将本来安静如淤泥般沉淀的死气一点点向外驱逐。 而生气却因其本身特性,不受丝毫影响。 在那些凡民看来,这就是蛮荒瘴气一点点被旺盛的人气逐退,借助原本那小小一片灵地,他们在这瘴气遍布的蛮荒强行辟出一片可供凡民安居的土地。 这是人类传续的薪火战胜了瘴气遍布的蛮荒。 “死气量少,由生死二气配对才能获取的收益也就少,而且,区域内生气变少,对这些凡民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红尘气便是最好的选择。 出于谨慎,姜乾并没有直接“大口吞纳”,而是选择身周红尘气比其他凡民更多的郭振作为“试点”。 此刻,仝子义、郭振等人正在棚舍区改造现场。 郭振俨然以“非仝家人代表”自居,正在就一个因“仝家人”的工作疏忽上纲上线,强调所有凡民是一家的理念,仝子义皱眉不悦,其他凡民心思各异。 姜乾把意识收束到只有针尖大小,插入郭振身周红尘气中。 如同口器刺入美味的鲜血中,缭绕在郭振身周的红尘气开始持续消失,很快,便减少到与周围凡民相当的程度。 “这还是我极力收束的结果,要是敞开了吸,岂不是只一口就能嘬个干净?”
因是第一次操作,有些生疏,当“意识针尖”被取走,缭绕在郭振身周的红尘气已经低于此间凡民的平均水准。 “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姜乾想。 此刻,正在侃侃而谈的郭振心中莫名生气一股倦怠之意,本来铿锵的语调逐渐变得寻常,严谨的说辞逐渐变得普通,那不时有力挥动的手臂懒得再动。 “我这是在干什么?”
“真的是好没意思!”
他的心中,逐渐被这样的念头充斥着。 然后,郭振忽然就闭嘴不说了,对一脸懵逼的仝子义道:“……就这样,你看着办吧。”
然后,转身走了。 仝子义:“……” 周围人:“……” 大家都不知道郭老头吃错了什么药,怎忽然间就让大家看不懂了。 郭振之心,路人皆知,可他接下来几天的表现,却古怪得出奇,若非必要,他甚至都没主动走出过自己的房间,不少凡民上门探望,问东问西,关怀备至,只觉聒噪的他直接闭门谢客。 姜乾“看见”,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缭绕在郭振身周的红尘气逐渐恢复,他的心态也在一点点回到从前。 第五天,其身周红尘气恢复到此间凡民的平均水准。 闭门在家、不理外事的他心中忽然生起一念:“也不知这几天棚舍区的改建进展如何?”
此念一起,他直接大步出门,聚居地本就很小,住在围屋三楼的他才出来,低头就看见了正在劳动的众人,大家都很好奇的看向他。 “早呀大家!”
郭振笑着向大家挥手。 见大家看自己的目光十分诡异,郭振一脸歉然道:“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那样了,给大家添麻烦了。”
说着他跃身而下,抢过一人肩头巨木,扛在肩上大步向前,路过一个板着脸的老头身边,他笑着主动招呼道:“仝老哥,早呀!”
说着已大步从仝子义身边走过。 仝子义板着脸不吭声,眼神却一直跟着他的身影移动。 “这老头搞什么鬼?莫不真是中邪了?”
在两位仙长还在的时候,面对郭振各种明里暗里的挑战,仝子义从来都是微笑视之,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以一位政治生物的素养要求自己。 可等到两位仙长离开之后,他却再难那般风轻云淡,既然郭老头不讲究已将矛盾挑在了明面上,那大家都打明牌好了。 他也不再故作亲和,无论郭老头搞什么鬼,他都不可能因为一个简单的问候就给他好脸色。 果不其然,又五天后,那个熟悉又讨厌的郭老头就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