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裴裳躯壳气海中那以十万计、遍布于杓山营地所有聚落的红尘符文,姜乾能够比任何人都更直观的看到杓山营地这个新兴的凡民势力的活力和效率。 蛮荒有着大量新奇的物种,随着凡民的开拓脚步抵达某片蛮荒,除了立刻开荒和修筑居所外,他们还将第一时间对范围内的世界进行探索,寻找那些有着驯养价值的野兽和有着耕种价值的植物,前期投入固然巨大,可一旦有了收获,哪怕只是一两种成果,也足以为某片聚居地奠定下真正的立足之基。 蛮荒之中,资源极度丰富,聚落与聚落之间的交易,这些“土特产”占据着绝对比重。 反倒是粮食作物之类的东西,除非是非常有特色的,基本都是无人问津。 杓山营地在极速扩张后,将方圆千里之内的近两百聚落纳入掌中,同样也将这些“特产”全都收入囊中。 其中,最让贺铁铸等人上心有两种。 一是六脚异马,速度称不上马中之最,却也能做到一日千里,而且体力和耐力却都达到了凡马中的极限,且天生六足,哪怕是在崎岖的山道险地,依然如履平地。 既可以拉大车,也可以当后勤驮兽,更可以重装骑乘,杓山军第一千人队有五个百人队都是重装骑士,有这样一股力量宛如血液般在杓山势力范围内流动,这才是杓山营地对各处聚落的控制力越来越强的根本保障。 只不过,六脚异马因为几种关键环节的限制,并不是简单的堆资源就可以持续扩大繁育数量的,不然,以杓山营地“不差钱”的做派,早就将五支千人队全部改换成为重装。 另一种就是翠羽蜂鸟,体态娇小,速度奇快无比,半日之内,就能实现千里往返,且对一些特殊气息极为敏感,以这些气息为引,能在茫茫蛮荒实现精准定位。 更难得的是,翠羽蜂鸟并没有六脚异马难繁育的弊端,刘善长等人围绕翠羽蜂鸟打造了一套覆盖所有聚落的通讯体系,现在早已成为杓山营地与各聚落之间保持信息畅通的重要功臣。 随着杓山坊修士将从杓山深处发现的种种隐患预警,不仅杓山新城迅速做出了反应,在翠羽蜂鸟形成的网络覆盖下,这些信息也被第一时间通传到了所有聚落所在之地,而后不久,更具体的、针对不同聚落的不同的行动计划便已传至各处。 而原本还在远离杓山新城各处执勤的三个千人队也都接收到新命令迅速行动起来。 五百重装骑士分成五个百人队,各有分工,有的一刻不停,直接追着第四、第五千人队的踪迹向杓山而去。 有的则往那些附属武道势力而去。 有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威慑,关于杓山营地要抽调势力范围内所有武力进行整体调度的决议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就推行了下去,便是那些绝顶武者面对这些安排,也都是毫无异议的遵行。 可以说,随着杓山营地展露出来的力量越来越强大,本来已经站在凡民个体武力最巅峰的绝顶武者正在变得越来越平常,越来越没有牌面。 方圆千里之内,大量武人正在宛如众流归海一般向着最南端的杓山新城涌来,而杓山城内,大量普通凡民正在往后方疏散,无论是仙长预警的近在咫尺的白沧江洪水泛滥还是可能形成的兽潮冲击,普通凡民都提供不了任何帮助,反而会是累赘。 而与杓山营地上下热火朝天的调度应对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姜乾发现杓山坊正在一天天变得冷清,不是里面的修行人全都跑了,而是随着杓山深处传回的信息越来越多,情况越来越明朗,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修行人深入其内。 这对修行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危机危机,与危险相伴的,往往也是机遇诞生之地。 只要确定不作死的进入到大佬交战的正中心,在外围哪怕捡口汤喝都是好的。 其他且不说,平日里很难找到的、各种善于藏匿伪装的大小蛮兽,在此刻的杓山深处几乎遍地都是,而且,随着波及范围巨大的地震的发生,山川地势改道变形,大地开裂,山体震塌,江河改道,许多隐秘不显的所在就变得肉眼可见,其中同样蕴藏着大量的机遇。 一场发生在杓山极深处的化神大佬之间的碰撞,将数万里之内的各类生灵都极致的调动了起来。 同时身在两地见证了这一切的姜乾看着这些变化,心中感受极为奇妙。 “化神之威,恐怖如斯!”
不过,无论是那远在天边的化神战场,还是这些凡民的抢险救灾,还是中低阶修行者的闻风而动,都和现在的他无关了。 他只是做一个安静的看客,只有偶尔贺文随着队伍返程修整之时,他才操纵裴裳躯壳去看看他的修炼近况。 虽然没有了姜乾的作弊加持,但已经成果修炼过一次,切实感受并吸收了“铁血军煞”的贺文后续修炼也没遇到太大的阻碍,虽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感应到“铁血军煞”,但每三次就至少能成功一次。 加上他对痛苦的变态忍耐,充足的血食供应,他在红尘尸道上的尽展也颇为顺利,修为以一种超出凡民武人认知的速度提升着。 只用了一个月,他就已经从炼脏腑突破到炼血髓层次,从一个二流武者变成一个一流武者。 因为杓山营地的主动应对,大量武者直接冲出杓山新城进入杓山北麓,将那些酝酿中的兽潮一次次扼杀在才刚萌芽的阶段。 毕竟他们负责的都只是普通野兽,那些位于杓山深处的普通野兽便是想逃,也不可能一口气逃这么远,跑到吐血都不能,它们需要休息,需要补充,需要进食。 何况,天地如此广大,到处都可以逃,恰好就往这边跑的概率也并不太,所谓兽潮,也并非那种一浪一浪如排山倒海般冲来,让人连个喘息之机都没有的血肉洪流,那就不是一个正常的自然界能够出现的情况。 所以,杓山大量武人主动深入,大范围的不断剪除,便从根本上打消了这个方向形成大规模兽潮的可能。 但对杓山营地上下来说,这一切并不意味着轻松。 大量的野兽猎获被络绎不绝的车队输送入城,被迅速的分解炮制利用,没有一点浪费,在这方面,杓山营地早就是行家里手,但所有往来之人脸上却殊无一点喜色。 个个身上煞气深重,一身的血腥气。 整座城都似渐渐染上了铁血之气。 而这场救灾抢险的巅峰,却是发生在五十二年的四月。 此刻,那些深入杓山清除兽患的武人早已尽数回归,就连整座巨大的杓山新城,也变得空旷起来,除了不多的带着任务留守的武人,其他人,包括贺铁铸、刘善长、杓山军等全都已经撤离到了几百里外的后方去。 因为那些深入杓山的修行人的不断梳理,那本该早就积蓄得如同排山倒海的洪水一直没有倾泻而下,只是白沧江的水流量持续变大,且白沧江变成了“浑沧江”而已。 但随着五十二年四月的到来,从杓山北麓缺口吹刮而出,宛如天倾一般的狂风暴雨席卷杓山营地大半区域,杓山新城更是首当其冲。 无论是风还是雨,明显更胜于往年,不仅持续时间更长,单位时间内的输出量也远胜以往。 大地因化神之战而变,天象又怎会无动于衷呢,何况这里恰是杓山北麓的缺口,本就是杓山内部某些积蓄天象的“发泄释放点”。 也是在这样的情境下,被杓山营地“期待”了几个月的大洪水终于来了。 站在南城墙上,裴裳躯壳清楚的看见,高低起伏的蛮荒丛林逐渐被一片浑浊泽国所取代。 看起来仿佛很慢,从天边延伸到脚下也用了很长的时间,但当裴裳躯壳准备离开时,发现那些不多的留守者们已经在城内街道上划着小舟往来。 沿街处处关门闭户,能搬走的东西都早已搬走,实在不能搬走的,也都做了各种防水措施,因为时间足够充裕,所有人都撤离得足够从容。 洪水最高处,除了城墙最上面的一米多,还有几座高高的城楼,整座城尽数被淹没在水域之下。 裴裳躯壳没有继续在外面停留,相比于此城最盛之时,现在的红尘气连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全都在杓山新城范围以内,他的活动大大受限,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去其他聚落活动,一个闪身,姜乾便将裴裳躯壳完成了回收。 “若以此城真实留守之人产生的红尘气为准,别说十分之一,连百分之一都不可能有,这必然是远处聚落支援过来的。 是因为这里虽然暂时空了,但依然是杓山营地的势力范围,地域虽广,红尘一体,还是因为那些撤离之人知道自己终将返回,且都心系于此,情系于此,或者说,两种原因都有?”
洪水将灵桃雅园淹没,对姜乾自然毫无影响。 此刻,他却在看着那三株灵桃树。 洪水淹城至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天,在十五天前达到了最高位,稳定了三日后开始缓缓下降。 可若要等这场大水彻底退去,看这趋势至少还有十几天。 可若是不想点办法,在水中泡了二十天的三株灵桃树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你们还真是命途多舛,多灾多难啊。”
姜乾看着生机已经看似有了明显跌落的三株灵桃树,忍不住心中调侃。 上一次是白象王自爆引发陨落天象,地震伴随惊雷,原本五株野桃树,另两株因为抗住了那次劫难,生命本质提升,从野桃树进阶为低阶灵根,能够结出真正对练气境修行者有大益的灵桃。 而这三棵却没有扛过去,被雷劈断,虽然长出了新枝,却也卡在了“凡”的层面,虽然被凡民称作灵桃,成果却也只对凡民有益。 而四十多年后的今天,又一场因化神大佬对战引发的余波再一次将它们送到了濒死的边缘。 人会来,会走,还会死,自从苏醒迄今也才不过五十二年光景,人事代谢姜乾却已经看了好几轮了。 唯一真正与自己相伴,始终不离不弃的,唯有这三株灵桃树。 “这是真正的老朋友啊。”
既然是老朋友,姜乾怎能见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去,自从有了黑泥分身,获得半步化神躯壳,姜乾心中的底气就多了一些,何况,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扛过大劫获得蜕变提升,本来也不是太稀罕的事。 这般想着的时候,姜乾已经用意识将半径百米之内的缥缈生气源源不断的收拢,注入到三株灵桃树之内。 获得源源不断的生气后,三株生机本来已经跌落到危险边缘的灵桃树就像破茧重生一般,生机迅速旺盛起来,恢复到了比以往最盛时更好的状态。 三株灵桃树从凡根蜕变成了低阶灵根。 它们的身形体态并没有因为这场蜕变发生明显变化,只是显得更加灵秀。 但这种变化却立刻被人感应到了,此刻,在灵桃雅园的水域之上,停泊着一艘船。 船上,有数量高达六人的绝顶武者坐镇,另有二十多名一流好手在。 除了这些武人,船中还另有养息境小修三人。 他们是留守杓山新城的所有人中最强大、也最低调的一批人。 因为他们的使命就一个,便是时刻关注三棵灵桃树的情况。 在已经提前知道杓山新城将被洪水造访并长时间淹没后,贺铁铸等人就曾讨论过是否要将三株灵桃树暂时移走。 虽说对现在的杓山营地来说,三株灵桃树虽依然珍贵,但其所提供的助力也不再是不可或缺的,杓山中这类不被修行人看中,却对凡民武者有着大益的灵药灵果并不少。 但这三株灵桃树却不同,甚至已经潜移默化的烙入杓山风俗习惯之中,他们当然是想将其尽可能的保住。 但几位养息境小修却劝阻了下来。 随着杓山营地的持续发展,不仅吸纳到了大量绝顶层次的武人加入,不少养息境小修也加入了进来。 这些养息境小修在营地中有着极为清贵的地位,不需要负责任何繁重的事务,权利却丝毫不比绝顶武者差,在某些专业领域,他们甚至有着绝对的发言权,是“专家”一样的人物。 他们之所以阻止,便是说了那番“生命历劫蜕变”的说辞,并说“虽然可以将它们移走保其性命,却也因此剥夺了它们蜕变升华的可能,它们现在已经到了某个极限,若是没有蜕变,此生成就也就止步于此”。 这番言语却是刚好触到了贺铁铸的心坎上,于是便有了这一艘船。 三位闭目盘坐在舟船内的养息境小修几乎同时睁开了眼,彼此相视一眼,各自点头。 目中都泛出灼热之意。 “灵桃树蜕变了!”
对他们来说,这同样是天大喜讯,在他处,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得到一颗真正的灵桃,可在杓山营地,这样的机会……还有比他们更有资格的人吗? 很快,一只只翠羽蜂鸟便携带着三株灵桃树蜕变成为低阶灵根的消息射入北方天际。 也就在这时,有一位养息境小修袖中隐隐闪过一丝灵气波动一道传讯符被他悄悄送了出去。 满船上下,无论是另两位养息境小修还是那些一流和绝顶武者,所有人对此似乎都没有丝毫反应。 这位养息境小修缓缓松了一口气。 可半日后,贺铁铸便用剑丸直接削下了此人脑袋。 将那颗脸上还有些错愕表情的头颅提在手中,直接扔飞出去,在远处洪水中溅出一蓬水花,看来轻松随意的态度,就像是扔一颗石头般。 另两位养息境小修目瞪口呆,震惊道:“贺……贺营主,你……您就不问问他到底是在向谁传讯吗?”
贺铁铸随意道:“有什么可问的,这种事还需要问吗。”
“他……有胆量和杓山营地叫板,图谋低阶灵根的,可不是一般养息境修士有胆子做的!”
贺铁铸问:“你是说这背后很可能是个练气修士?”
养息境小修颔首。 贺铁铸却点头道:“和我的猜测差不多……有没有可能会是筑基修士的手笔?”
养息境小修摇头道:“筑基修士与一个凡民势力争夺低阶灵根,还是一座与修行坊市联系紧密的营地,传出去是要被笑话的。”
一个富豪或许会对另一个富豪的珍藏生出觊觎之心,却绝不会对一个落魄户家中“珍藏”的几锭碎银生出想法。 得到他的回答,贺铁铸就像是心中猜想得到印证一般的轻松,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两位养息境小修对他这态度有些不明所以,心中依旧不免有些惴惴,可贺铁铸却似乎已将这事抛到了一边,潜入水中,去近距离观摩三株成为低阶灵根的灵桃树。 两日后,贺铁铸盘膝坐在船头,远远便见到一道身影从远处贴着水面疾掠而来,轻盈如同大鸟一般,每次足尖在水面轻点,便能向前飞掠出数百米,远超绝顶武者施为。 可贺铁铸看到的,却是此人在向水面借力之时动作的生疏,远没有绝顶武者那般扎实稳固的下盘。 而此人飞掠在空中,一次固然能够掠出数百米,可别说绝顶武者做不到,便是真能做到也绝不敢如此,对绝顶层次的武者来说,滞空是最致命的,因为这意味着缺少变化,任人宰割。 譬如此人,显然并没有掌握在空中灵活移动、调整姿态步伐的手段,在空中飞掠的他就是个醒目的活靶子。 从来没有与修行人真正交手过的贺铁铸心中本来还是有些忐忑的,可现在他却忽然放松了下来,心中自嘲:“仙长叫了几十年,我也不免将他们过分高估了……嗯,至少练气境修士是如此。”
同时,他还在告诫自己,这种心态非常危险,别说筑基境修士就不是他可以仰望的,便是练气境修士,他也没有任何小觑的资格,比如面前让他有些轻视的这位,他相信他手中依然掌握着数种能够轻易杀死他的手段。 凡民对修行人,容不得半点掉以轻心。 “我唯一的优势,就是快,不能给他任何出手的机会。”
“更有利的是,他对我非常轻视。”
嗯,应该是无视。 看着对方就这么站在距离贺铁铸不足二十米的水面,贺铁铸心中如此想。 “你就是杓山营地之主?”
这是一位青衣中年男子,有一缕似乎经常打理的精致胡须,他站在水面,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捋须,上下打量着贺铁铸就这么询问道。 贺铁铸点头:“阁下此来何意?”
“听说这里有三株凡桃进阶为低阶灵根……嗯,念你们辛辛苦苦培养照料也是不易,这样,我就取走两棵,给你们留一棵吧。”
说着他似乎为自己的大方态度给触动了,捋须呵呵笑了起来。 “……”贺铁铸满心无语,这是个傻子吧? 他对修行人的印象,一是来自于青禾,二是来自于韩林,因为这二人,对于修行人他都是尽量高估的,认为修行人不仅实力非凡,远非凡民可比,就连心性也远胜凡民。 可现在这位,以其一己之力拉低了他对修行人的认知。 他第一次对直接杀掉那位给这位练气修士传讯的养息境小修而感到后悔,他真的很好奇两人到底什么关系,不说别的,自己有剑丸这事养息境小修不可能不知道,那么,按照正常的思维,面前这位显然也应该是知道的。 可是,既然如此,为何还敢距离自己如此之近的说话? 如果说这是因为他有十足底气的话,后面双方的一番互动交流让贺铁铸彻底打消了这种可能。 常年为韩林走货,他接触过的炼气期修士也并不少,只不过出于凡人对修行人的天生仰视心态,再加上小儿持金过闹市的不安,从来不敢深交,但至少对修行人的了解也不再陌生。 再加上常年为杓山营地之主,千奇百怪的人见了不知多少,一双识人的眼睛早就练得炉火纯青。 所以,他可以肯定,面前这位对他真就是所知有限,而不是心有底气。 有那么一瞬,他心中甚至升起一个念头,“要不要将他也收作麾下?”
他认为此时此地,这件事并不难达成,但很快便在心中打消了这个念头。 靠着生死威胁确实能另这位“傻子”屈服,但,他并没有真正制约修行人的手段。 他心中叹了口气,微微张嘴,一道凛冽光芒便已从嘴中喷出。 那位捋须中年心中一惊,闪身躲避的同时还想使出真气盾抵挡,但这些念头还在心中打转,都还没有付诸实施,一道凛冽锋芒就已经洞开了他的额头,从脑后穿出。 剑丸在空中打了一个转,重新回到贺铁铸身前。 捋须中年也不愧为练气境修士,至少强大的生命力就不是凡民可比,剑丸在洞穿他脑袋的时候明明已经带出了大量脑浆和血液,但他居然强撑着一口气没有立刻毙命。 眼睛瞪得极大,似乎非常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你……个凡民怎能使用法器!”
贺铁铸无语解释道:“前辈,这叫剑丸,不是法器。”
捋须中年却像是根本没听见,没听懂一般,依旧震惊不已,喃喃道:“凡……凡民居然能用法器!”
说罢,呼吸慢慢停止了。 这是个傻子吧! 这一刻,不仅贺铁铸这么觉得,躲在船舱内的两位养息境小修也是这么觉得。 而就在中年修士的尸体就要跌落水中的时候,水底忽然窜出一道身影,拎着他的后颈衣领,一脚在水面稍微借力,其身影便已越过水面,站在贺铁铸身旁甲板之上。 贺铁铸轻喝一声:“大家都出来吧。”
“哗哗哗——” 远近水面连续窜出数道身影,很快就都聚在甲板之上,都是绝顶武者。 此刻,船上的一流武者已经被贺铁铸遣散,除了他和另六位绝顶,就只剩躲在船舱内的两位养息境小修。 贺铁铸看着被一位绝顶拎在手中的尸体,摇头叹息: “亏得我拿出十二分的态度应对,你好歹给我弄个术法出来啊……要是大家以后对修行人起了轻慢之心,这一定是你的原因!”
六位绝顶武者听了他这仿佛自语叹息一般的言语,俱都心头一凛,知道这是贺营主在以这种方法委婉的提醒大家,内心自省,立刻将一些不该有的情绪掐灭,态度再次变得郑重起来。 贺铁铸看向众人,轻松道:“原本对于保住三株灵桃我也不是有绝对的把握,还想着要是压力真的太大,那就让出去一两颗去杓山坊请几个硬靠山,现在我倒是有些底气了。”
筑基修士不会为了低阶灵根出手,杓山营地,自己这个营主,一般的手段或许杓山坊还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太过激烈的手段一定会引来杓山坊的干涉,杓山营地的秩序和稳定可比几棵低阶灵根重要。 再加上今天这位给自己打了个样,贺铁铸也就大约能够知道自己要面对的觊觎者大概都是些什么成色的修行人了。 此刻,舱中两位养息境小修早就已经出来了,仔细检查了一下中年修士的尸体,将一枚指环也几张符箓恭敬的送到贺铁铸面前。 以前,勉强也算是修行中人的他们在贺铁铸面前心态还是比较放得开的,可今天亲眼见他杀一位练气修士就像是杀鸡一样的干脆利落,倒是将他们心中的小优越也给一起杀掉了。 在感慨一位练气修士居然死的这么干脆利落的同时,念头中第一个想到的却都是替那位死掉的同伴不值。 当然不是觉得贺铁铸杀得不对,而是认为这个一贯心思活络聪明的家伙,怎就搭上了这样一位“前辈”。 贺铁铸看着两人呈上来的指环,道:“这是什么?”
其中一位养息境小修回道:“这是一枚术法戒指,以真气激发,可以射出几道风刃,对练气初期修士很有威胁,便是练气中期修士见了,若是没有防备,也是很容易中招的。”
贺铁铸心中一凛,他没见识过风刃,但能对练气中期修士带来威胁,多少也能想见其威力,心中庆幸,若是此人一来就直接催发风刃……嗯,还好还好,我还有套法器级别的防御里衣。 贺铁铸吓得心跳都差点漏拍,这才想起自己不仅有剑丸,身上还有许多花大代价置办的“被动法器”,应该不至于被几道风刃了结。 所谓被动法器,就是不需要任何催发条件,使用者生命受到威胁,或者遭受攻击只是就会自动发挥作用的法器,价格远比寻常法器更贵。 可虽然如此,他也收起了心中对这位“傻子”修士的轻视之心。 这家伙死得这么干脆就是因为对凡民发自骨子里的轻视,一个修行人都会因此而死,如此憋屈,干脆利落,自己一个凡民有什么资格轻视傲慢? 贺铁铸小心拿过指环,手中把玩着,想着该如何处置,同时对两位养息境小修道:“这几张符箓你们商量着分了吧。”
对于这几张符箓,他实在是没有任何感觉,有两张看着样式眼熟,他甚至在想,不会是从我手里出去的吧。 两位养息境小修很开心的分了战利品。 贺铁铸却问:“还有呢?”
“什么还有?”
“他的纳物袋呢?别的法器还有没有?”
两位养息境小修摊了摊手,“没有……我想营主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无论是纳物袋还是法器,都是非常贵重的,一般练气修士,能有一两件就足以当成传家宝了。”
贺铁铸又是一呆。 除了青禾韩林,其他修士也都是因为贩卖符箓需要才有所接触,而有资格与他做这种“符箓批发”生意的,又哪个不是修行者中的豪富。 只能说,因为种种原因,他对练气境修士的认知出现了严重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