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又是几次场景变幻,格桑达的年纪越来越大,在完美的完成艾德蒙·韦伯斯特制定出的一个又一个计划之后,原本在格萨部落只能算是平平无奇,甚至偏中下资质的他,一点点的成长,逐渐成为同龄人中最优秀的那一个。 当然,这是只有姜乾和那暗中的梦貘大巫知道的,在格萨部落所有人眼中,格桑达自小就表现的聪明而早慧,之所以前期还显得略有普通,不过是一些天才开窍的时间偏晚罢了。 可姜乾“看到”的,却是随着艾德蒙·韦伯斯特不断的将心力倾注到对“格桑达”的角色设定之中,他的自我却是在一点点模糊钝化。 他清晰的自我就像是栩栩如生的蜡像在持续而缓慢的热力作用下一点点变得面目模糊起来。 而那个被他精心设定的“角色人物”格桑达,却像是他的“自我重塑”。 更准确的说,是他理想中的、想要成为的那种自己。 他在文档中精心设计出的一个个计划,格桑达都将其完美实现,并因此成长为更好的自己。 而他,这个已经渐渐模糊了自我的金发工装男子,就像在玩一个角色养成的小游戏。 只不过,随着这个角色逐渐被养成,他的自我在模糊钝化,以某种形式“渡让”到了这个倾注了他大量心血和时间的“角色人物”之上。 用个简单而形象的比喻。 艾德蒙·韦伯斯特是个大号,各方面的属性都已经定型,成长余地非常小; 格桑达是个新生的小号,新生的他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是待定,可上升空间更大。 现在,艾德蒙·韦伯斯特的父亲,以及元老院甚至更上面那提供“最先进灵魂技术”的势力,通过巧妙的安排,让每一个大号亲自来训练每一个小号。 大号有成长的经验和失败教训,心中也都有个“更优秀的自己”模板在那里住着,毫无疑问,被这般训练出来的小号各方面的表现都将完胜大号。 至于当小号彻底炼成之日,大号会怎样? 姜乾根据自己在最本质层面看到的那个巨大箱柜和长期沉睡的思维体猜测,最终应该是“化作春泥更护花”吧。 毕竟,以他了解到的这个势力的秉性,是绝不忍见大号就这么死掉或者荒废掉——那得多浪费? 而那个大成之日,姜乾估计,就是眼前这个大号心心念念的“生命自主”之日。 这也是他心中仅剩的、唯一的强烈念想,尽早恢复自由身,尽早获得生命自主。 “某种程度来说,这好像也没错。……我们这不需要你了,换个说法不也是‘向社会输送人才’吗? 大号的作用已尽,不再被需要,就是不想生命自主也不成了啊,难道还要让元老院大号小号一起养,给两份工资不成?那可是路灯长眠者们的后裔,想得美!”
“或许,对于元老院来说,小号比大号更完美都是其次。 相对于那些因各种原因被当做炮灰输送到前线的大号,完全在程序托管下成长起来的小号明显更可靠,更值得信任和托付。”
这般想着,场景变幻中格桑达已经在大祭礼中变成了一个小巫修,被带往祖鼎山脉学习。 时间线越来越接近现实。 而在这过程中,姜乾也发现,这个被艾德蒙·韦伯斯特精心设计的“角色”,并非真正的完美,比如,他几乎完美继承了艾德蒙·韦伯斯特本人心底里那种文明看愚昧,智慧看野蛮的优越和傲慢。 其外在行为模式固然没有体现出这一点,甚至显得非常合群,和任何一种同龄人都能很快处成朋友。 可在真正洞察人情世故者眼中,却依然能够察觉出其隐藏在表现背后高高在上的心态。 “看来,小号也不是真的完美,大号的局限性依然会被小号所继承,那所谓的眼界和经验,其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局限呢? 小号的完美不过是相对于大号而言罢了。”
…… 又一次场景变幻。 一只外形奇特的翼龙蛮兽从天空掠过。 最开始,一众小巫修们对此还会很好奇,但在祖鼎山脉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不以为怪。 格桑达和其他同伴一样,随意瞥了眼就要转移视线。 而他这种行为,触发了优先级判定,大号被强制上线,在震惊、忐忑和惊疑中,直到任务提示已经完成对那只蛮兽形态的完整录入,强制优先级判定才消失。 但经此一事,大号心中却变得极为忐忑,而他的应对却是对角色的操作变得更加频繁且细致了起来,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他对此事之关切。 可姜乾却觉得,这就是昏招中的昏招,这只会让这个“格桑达”的行事风格斧凿痕迹越来越重,在有心人眼中,越发有种刻意而为的生硬感。 不过,于艾德蒙·韦伯斯特而言,这似乎也没那么要紧。 最后,时间来到今日。 格桑达在与同学们兴高采烈,你争我抢的用完一餐美味的午餐后,独自回到房间午休,为下午的实训对抗做准备。 当格桑达闭目睡下,“大号”从思维城市中醒来,为格桑达下午的实训表现,甚至是战斗风格设定好基调之后,载入角色。 至此,那隐晦的波动消失不见。 一切都和它出现之前一模一样。 就像是画了个一个完美的圆,出发点便是终点,当重新回到出发点的时候,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无论是格桑达的状态,还是思维城市中那个工装社畜的状态,还是思维虚空那沉睡的睡袍青年。 一切都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的变化,就是那个箱柜在最初的某几个刹那,即艾德蒙·韦伯斯特情绪最为激烈的时候,时刻监测思维体状态的它察觉了些许思维波动。 但,这是无法避免的,本身就是一种常态,除非艾德蒙·韦伯斯特彻底死掉,不然,这种波动就像是心电图一样,无法彻底的根除。 所以,那点思维波动根本无法说明任何问题。 而当一切回到原点之后,姜乾再也无法从这个“格桑达”思维中读取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回想这次真正有价值的收获,似乎也就“元老院”“灵魂科技”这两个新词语,其他的基本都是艾德蒙·韦伯斯特个人相关,于他而言,并无任何价值。 而考虑到大号作为“艾德蒙·韦伯斯特”的一面已经开始模糊钝化,这对他本身来说,造成的伤害是永久且不可逆的,哪怕他用最暴力直接的方法读取他内心念头,也很难得到更多有价值讯息了。 姜乾猜测,其他潜入者的情况,要么就和罗凯差不多,其原本生活的层面根本无法接触到任何核心信息,要么就如这位艾德蒙·韦伯斯特般。 要想通过这些潜入者反向获取原世界的重要信息,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甚至是不可能的。 当意识到这点后,姜乾有些难以接受,却又觉有些理所当然。 把一切都算到骨子里的地星盟元老院,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吗? 他没有继续停留,而是操纵白象躯壳无声往地底深潜,在利用“念化虚实”能力穿过地底深处那层防御屏障后,他更是直接以最快遁速回到翼龙躯壳沉睡之地。 黑泥分身回归翼龙躯壳,白象躯壳则被再度藏于翼龙躯壳的胃袋之中。 此事之后,姜乾没再操心有了那次收获的梦貘天巫又在忙活些什么,它完全“赖”在了灵豼、寒狁、玄蛰三位天巫的家门口。 最开始,三位天巫都还没有太当一回事,以为就是寻常的蹭吃蹭喝。 可接连数日过后,他们感应到这头翼龙蛮兽身上气息的隐晦变化,俱都隐隐色变,态度也都变得郑重起来。 他们不断将讯息传递出去,开始陆续有地巫甚至天巫出现在附近,静静的观望。 而每一个前来观礼者也都很有意思,都会先跑到专门坐守在翼龙蛮兽身侧不远的灵豼天巫身旁,掏出大量极其珍贵的灵草灵果,而灵豼天巫也很干脆的收了,搞得像是准备开席,一方送礼,一方收礼一样,而那些“礼金”在灵豼天巫身侧则渐渐地堆成了一座小山。 半个月后,翼龙蛮兽身上那原本波动还比较隐晦的气息逐渐变得明显且剧烈起来。 那些只相当于金丹层次的地巫,感受着这一股股越来越强烈的气息波动,就像是被一股股热风扑面一般,让他们本能的感到不适,下意识的就想后退。 不过,当然没有人退。 他们等待的就是这样的变化,怎么可能会退。 从第二十天开始,那强烈的气息波动达到了顶点。 “咔哒——哒——” 随着一声仿佛骨节被强行拉伸的脆响,翼龙蛮兽的体型似乎在一股无形大力的拉扯下整体变得更加匀称修长,皮肤,肌肉,筋骨等处再次有丝丝缕缕的裂缝和血液渗出。 这些许的伤势,自然难不倒现在的翼龙蛮兽,经过十年的积蓄,它储存在体内的潜能早非当年筑基破金丹时可比,只需要稍微支出一些,就足以使身体迅速恢复完好。 但面对身体的损伤,翼龙蛮兽却没有调用体内积蓄的潜能,似乎在坐视遍布周身的裂缝伤口进一步扩大。 但这些损伤自然没有进一步扩大,灵豼天巫身旁的被灵草灵果堆起来的“小山”中,飞出三株灵草两颗灵果,它们在空中自动崩解,且彼此迅速的深度渗透融合,最后,化作一层淡淡的薄雾扩散,覆在翼龙蛮兽周身所有撕裂处,并向其体内深入渗透。 薄雾所及,那些遍布翼龙蛮兽周身的撕裂伤口迅速弥合。 最后,翼龙蛮兽身上积蓄的潜能不减反增,状态也比之前更上一层楼,明显可见的变强了。 “咔哒——哒——” 又是一阵骨骼脆响,这一次,翼龙蛮兽的躯体不仅被更进一步的拉长,覆膜双翅,四肢,头颅也都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与拉伸相比,过分尖长的头颅像是在一股无形力量的塑形下变得更加立体方正,这一幕反倒更让围观众巫修头皮发麻些。 设身处地的想想,换了他们,还真不一定扛得住这种几乎把整个形骸摧毁重造的升华蜕变。 有那见过蛇类蛮兽蜕皮进阶的巫修,可都清楚的知道,大多进阶失败,都是因为扛不住那种极致的痛苦,致使整个进阶节奏错乱,直到潜能用尽都未能彻底迈过那道坎,而即便是成功进阶的,那也都是遍地周身的狼藉。 可眼前这头翼龙蛮兽,别说痛苦挣扎,就连一丝一毫的颤抖都没有过,那静穆平和的气度,仿佛一切都是发生在别的蛮兽身上一样。 亲眼见证了这样的一幕,对于这头变得越来越不寻常的蛮兽,不由得心中都升起佩服之情。 对于这一切,姜乾没有丝毫理会。 他将所有心力都倾注在打通血脉源头烙印与血脉升华的显性表达上,就连躯壳在进化升华的途中源源不断的伤势积累,他都没有丝毫理会,这一切有灵豼天巫负责,他非常放心。 这具躯壳的形态已经暴露了,既然如此,姜乾反倒没有继续遮遮掩掩的心思,加上十年一次的轮岗值守之期将近,他想尽量让这具躯壳的实力更强一些,心中底气也更足一些。 随着这具躯壳开始突破金丹层次到元婴层次之间的血脉桎梏,与翼龙蛮兽的相似度正在一点点变小,而与那烙印在血脉源头的乾辕龙的相似度正在一点点变大。 在这过程中,这具躯壳变强的不仅仅是血脉躯体的强度和种种原有天赋能力的提升,还有一些新生的能力自然而然在这具躯壳身上显化,比如,曾经灵豼天巫等误以为的那种近乎不讲理的非凡直觉。 他渐渐地感应到,除了周围那些观礼的地巫天巫,还有八道“注视”从高高的天际,那笔直插入云端的祖鼎圣殿方向垂落而来。 刚感应到这额外的关注之时,这具躯壳反馈回来的信息还是很有限的,甚至连具体数量都比较模糊,并不十分确切。 但随着这具躯壳的血脉彻底跨越金丹与元婴之间的屏障,乾辕龙的烙印表达猛然提升了一大截,这种感应力就越来越强烈,这具躯壳不仅能够辨明那八道注视的源头各有不同的特性,甚至能够根据其特性“返照”出注视者们的形象来。 其中,有三道注视直接“返照”出老殿主,梦貘大巫,翼龙大尊这三个具体而明确的形象,因为,他与他们有过近距离接触,都已记下了他们的确切形象。 另有两道注视,出现的则都只是一个侧面的身影。 那是,当日在祖鼎圣殿之前虚空见到的三位扛鼎者中的两位。 剩下三道注视,却呈现出一种更加奇特的形象。 其中一道注视的源头,是一团炽烈燃烧、充斥着毁灭霸道之意的火焰,另一道注视的源头却仿似一株昂然挺立、直插云天的巨木,最后一道注视源头,却仿佛一团巨大的蔽日乌云,给人一种压抑阴霾的感觉。 姜乾心中有种直觉,那团火焰,很可能就是久闻其名,还被自己截胡抢了白象躯壳的炎烈大巫。 而那巨木和乌云,想来也是祖鼎圣殿的另两位大巫无疑。 再加上还有三位大巫现在正在空天之境驻守。 这一次,姜乾才真切的感受到祖鼎圣殿的底蕴。 “十位大巫,一位翼龙大尊……难怪,在明知道那场灾劫很可能是蛮巫暗中捣鼓出来的,三宗依然还是先礼后兵,没有第一时间打上门来。”
对于祖鼎圣殿的恐怖底蕴,姜乾心中咋舌。 再想到三宗,越发有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三宗化神级大佬到底有多少呢?”
三宗没有直接打上门来,而是先礼后兵,姜乾却并没有因此就看轻,当时双方对峙,大明寺那和尚平静的威胁背后,给姜乾一种感觉,若大明寺真横下心来,凭其一己之力就能让祖鼎圣殿歇菜,那岂不是,大明寺一家就有着等于甚至大于祖鼎圣殿的实力? 三宗合在一起又该有多恐怖? 这还没算在虽然在三宗压力下一直显得又苟又受的魔门鬼宗、邪门外道,这些全加起来,才是整个修行界。 哦,还要算上小江南。 一管窥豹,连续从罗凯和艾德蒙·韦伯斯特思维中感受到了来自原世界压力的姜乾终于有种稍稍松了口气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躯壳已经彻底蜕变到元婴层次,剧烈波动的气息也已逐渐平复下来,血脉源头与血脉升华之间的通道逐渐关闭,这一次的血脉升华彻底停止。 姜乾稍微感应了一下,完成蜕变之后的躯壳首尾长度将近三百米,几乎有正常元婴翼龙蛮兽的三倍之多,反倒是覆膜双翅更进一步退化,原本和覆膜双翅相连的四肢已经独立出来了一大半,正常元婴翼龙蛮兽翼展将近三百米,自己这个姜乾猜测可能连两百米都不到。 这还只是正常形态,若是战斗爆发,彻底激发此躯天赋,以天为幕,风云相伴,轻易便能形成形态更加巨大、威能更加恐怖,近似于法象一般的变化。 “此次蜕变之后,和其他翼龙蛮兽最多还有三四层的相似度,而与乾辕龙的相似度,却从原来一成多两成不到直接提升到超过四成。 像过乾辕龙胜过翼龙蛮兽,再叫翼龙蛮兽是不是已经不合适?那叫什么……龙兽?”
姜乾明显能够感应到,随着这具躯壳越来越像乾辕龙,来自祖鼎圣殿的八道目光,也都变得越来越奇异起来,反倒是第一个猜出此躯异常的梦貘大巫显得最为平静。 对此,姜乾也没有太过紧张,在走出这一步时,这种变化都是可以预料到的。要是他们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反应,姜乾反倒要怀疑他们与乾辕之间的渊源到底是真是假了。 那些奇异的注视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周围观礼地巫天巫的散去,那八道注视也都陆续消失。 短暂的异样之后,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既有的平淡轨迹。 龙兽躯壳没有离去,继续停留在灵豼三位天巫闭关的洞窟附近,原因很简单,哪怕这次突破消耗的各种奇珍灵果非常恐怖,但当日的“随礼”依然没有用完,不将这些东西全部吞进肚里,他怎可随意离去。 就这么过了十天,姜乾忽然心中一动。 他的心中出现了一副画面。 一头金丹翼龙蛮兽飞过一条蜿蜒大河,进入祖鼎山脉地界。 在这头金丹翼龙蛮兽背部,驮着一个木屋,屋中,坐着一个耄耋垂暮老者,一个年纪在十八九岁之间的青年。 老者正在对青年谆谆教诲:“孟十九,进入圣殿后,一定要把你在部落里的那些骄纵习气统统收起来。 不要仗着是孟祖十九世孙,就敢有不逊之念……可别忘了,只有这次成功习得《如来降龙》,你才是真正的孟十九!”
青年无奈道:“曾祖,您就放心吧,这话您已经叮嘱了好多遍,其实,我更好奇您这次一定要带我来这里学习此法,咱们族中不是有这门秘法的传承吗?”
耄耋老者看着青年,淡淡道:“因为功法有变。”
青年神色微变,道:“功法有变?难道圣殿中某位大巫……” 耄耋老者似乎知道青年所想,摇头道:“此等无上秘技,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功法有变,变的是观想对象。”
青年闻言还是一怔,道:“难道翼龙大尊的实力又有了提升?”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几乎与孟祖同时代的它居然还有进步潜力!”
耄耋老者摇头,直接道:“你看过族典,应该知道,如来降龙中的‘龙’和翼龙大尊是两码事。”
青年点头道:“我当然知道,不过,不是说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那种‘龙’吗?这才等而求其次,选择了翼龙大尊作为观想对象。”
耄耋老者微笑道:“现在,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