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任青闭关已过许久,季节变化不断。 秋季才刚过去一半,无为道观外的良田就已经长成。 从山头向下看去,田地宛如金色的海洋,在阳光的照射中,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稻谷麦香。 这种灵谷不但只需要四五个月便能成熟,而且还蕴含着真元气息,品质实属上乘。 无量子通过仙市兑换了些有助草木生长的骨粉,使得灵谷哪怕在寒冬也能种植。 农户忙碌着收割稻谷,时不时还会响起嘹亮的山歌。 稻谷被草绳捆绑在一起,傍晚时自有道观弟子前来收取。 不过一家欢喜一家愁,对农户来说接下来可以空闲半月,让田地恢复生机后再播种谷粒。 可无量子却忧心忡忡的站在山门前眉头紧皱。 他嘴里忍不住发出长叹。 相比于半年前的无为道观,如今变得实在冷清很多。 随着大量的弟子出山入世,外加招收的道童又越来越少,导致整座山头只剩下六十余位道童。 不过幽冥天虫法倒是不负众望推广了开来。 包括无量子在内的正式道士也已经转修,真元化为幽元后损失不大,依旧维持在原境界。 不过无量子头疼的是稻谷贩卖的问题。 通常情况下,每当稻谷成熟之际,山脚下应该有镖师护佑着商队前来,准备送往城内各处。 但如今却空无一人。 如果商队迟迟不来,他只能安排弟子送去庆沿镇的粮铺,又或者联系在外经商的道观弟子。 让弟子送去倒也简单,但如今内忧外患,稍有不慎就可能牵扯进异诡修士的祸端内。 无量子只得两手准备。 一方面利用仙市通知在外的道观弟子,另一方面组织马车,准备在过季前运送灵谷。 只可惜能进入仙市的道观弟子都是刚下山不久,他们处于较安全的区域,都不太了解情况。 如果让他们去探查虚实,实在是有些难为了。 不过好在没有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无量子远望发现山路尽头有一队人马缓缓而来。 从镖师穿着就能看出,正是庆沿镇的临江镖局,之前已经与无为道观合作过数次。 商队都是由镖局护送,别看只是跨越城区的活计,但庆沿镇的面积实在是太过宽广了。 普通民众步行横穿就要五日左右。 还得经过多处异诡势力,很多商队都免不了绕路,从势力交界的街道穿行。 无量子眉头微皱。 他发现镖师外表狼狈不堪,似乎此行也不太平。 不但一个个浑身是血,还有几位手脚出现残缺,甚至于有架板车上赫然装着四五具尸体。 无量子深吸口气,连忙与青松子朝商队而去。 他沿路呼唤着道童处理灵稻。 无为道观随即沸腾起来,晒在空地上的稻谷纷纷被打包装进麻袋内,准备运往山底。 商队受到如此重创,人困马乏也没什么心情继续赶路。 在领头镖师的呼喊中,板车渐渐停在平路上,其余镖师不由传来如释重负的声音。 商队毫不在意周遭农户的目光,他们就地安抚起老马,各自吃着干粮歇息起来。 作为镖头的邓川从队伍中走出,他不由双手叉腰看向道观,表情显露出深深的疲惫。 “妈了个巴子的……” “小罗呢?”
“头儿,我在。”
不远处的青年崇敬的看着无为道观,听到镖头叫唤自己,答应的同时快步凑了过去。 “知会大家一声,把弟兄们的尸体都埋在后山吧。”
罗贤点了点头,忍不住鼻子有些发酸。 他发现邓川在看自己,生怕被责骂,连忙转过脑袋。 邓川无奈的摇了摇头,谁能想到不过是在城镇内走动,竟然需要冒如此恐怖的风险。 但这就是如今的靖州。 无量子两人来到商队前,身后的弟子发放着清水和食物。 邓川点头示意,拿起片苦叶含在舌尖提神。 “邓头,没事吧?”
无量子也不废话,从怀里取出个沉甸甸的钱袋扔给对方,算是道观给予的辛苦钱。 邓川面色好看了些,目光不由打量着无量子。 他们这些镖师没有道统,只能修炼寻常的入门术法,筑基以后想要结丹几乎不太可能。 不过邓川依旧能看出,无量子身魂失控的情况大大改善了,不由心里暗道,仙宗就是仙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当然有事,能活着都算是运道好。”
无量子听闻后心脏狂跳,第一反应便是与他们有过节的山魈道士,便立刻开口问道。 “到底是什么事?”
“也不知是哪位天杀的,犯了狐仙奶奶的忌讳……” 邓川说道这里咽了口唾沫,声音变得轻了些:“城里不少女子都被扒皮了,真的是惨。”
“要不是狐仙奶奶对我们这一群糙汉子没啥兴趣,哪能活到赶来无为道观啊。”
“有几年没人敢犯青丘的忌讳了吧,真当是胆子肥。”
青松子忍不住打了个颤。 每个异诡都有某种忌讳,一旦涉及便会陷入疯癫。 几十年前异诡刚降临那会儿,局势宛如封闭的晨街那般,不经意间便会惹上异诡,导致民众出现大批量的死伤。 直到有些修士发现了忌讳的规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使得异诡不再那般肆无忌惮。 他们还依靠异诡修行,形成了如今的一个个势力。 邓川感叹的说道:“靖州哪个猎户不晓得狐皮不能扒?”
“狐仙奶奶怕是得扒下三百张人皮才能罢手,那群青丘修士恐怕能借此上涨不少修为。”
青丘狐仙的忌讳便是扒狐皮,哪怕猎户是看见狐狸也都是躲着走的,怎么敢去轻易招惹。 青松子心生猜测,能让青丘异诡如此大动干戈,光是扒掉一两只狐狸的毛皮不太现实。 三人趁着镖师歇息的功夫闲聊起来。 这时他们身旁传来个突兀的声音:“异诡修士用如种手段借助忌讳修行?”
邓川几人下意识转过头去,附近的镖师各自忙碌,并未注意到是谁开口提的问题。 换作以前,他们肯定会因为警惕追根究底,可此时却没有人去找寻声音的源头。 邓川开口说道:“谁知道呢,牵扯异诡修士必然引来灾祸,甚至有传闻他们会拿活人炼药。”
无量子也不甚清楚,可能是异诡带有的某种限制,异诡修士的法门从未流传出来过。 青松子疑惑的问道:“怎么没看见梓息商会的刘账房,难道这次收粮他没有前来掌眼?”
邓川面露苦涩,指着搬运的一具尸体说道:“那就是。”
青松子哑然失语,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劝慰,雇主死了必然会影响以后的合作。 无量子打破沉默道:“邓头,你们先在附近休息一夜,商队明日再作出发吧。”
邓川犹豫几息,接着微微摇头道:“还是得尽快赶路,至少我们来时搞明白了路径,但再等几时辰就说不好了。”
“不知要狐仙奶奶多久才能结束,灵谷也拖不得。”
虽然青丘异诡只会对样貌姣好的女子下手,但跟随祂的异诡修士可不会有半点手软。 商队此前就是遇到落单的异诡修士,牺牲不少才得以保全。 “也好,我给你多备些食物。”
无量子没有强留,异诡发疯时除非等事情结束再露头,否则总会有性命的危险。 装满灵谷的麻袋从山头运送至商队内。 罗贤注意到道童健步如飞,眼底满是羡慕。 曾经他也想过拜入仙门,只可惜天赋实在差强人意。 邓川眉头皱着,心里暗自思索回程行进的细节,此时身旁那个古怪的声音又问道。 “你们会途经哪里?”
邓川转过头去,见到是位双目呈现重瞳状的男子。 以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此人的气息极不简单,很可能修为在结丹期之上。 邓川刚想质问,结果恍惚间周遭似乎有了变化。 他的表情缓和下来,对方的存在变得不再突兀,仿佛原本就是商队中的一员镖师。 “长宁街。”
“由尸象盘踞的区域生人勿近,我打算从临近的长宁街绕路前去城西,应该较为安全。”
“那正好顺路。”
任青跃上辆板车,身体埋在丰收的灵谷内,麦香让他心旷神怡。 商队以至于道观弟子对他熟视无睹,哪怕偶尔瞥见,心底也自然而然的当做了同伴。 这便是消灾法的能力。 任青将消灾法晋升为阴差境后,便能随意掌控自身存在感,还可以施加到他人与物品上。 并且消灾法的用处远不止如此。 不过要是让任青自行修炼的话,他绝不会去接触,实在是这门术法太过于邪异了。 他已经掌握十余种术法,又接触过几十种术法,但与消灾法相比,其余的术法可谓寻常。 任青将消灾法初步掌握后,体内顿时诞生诡异物。 他虽然能隐约察觉到诡异物的存在,但不管用什么手段探查,都发现不了半点痕迹。 当任青晋升半尸境,消灾法诡异物又钻出了身体。 可依旧找寻不到。 晋升到阴差境后,甚至都无法在察觉到诡异物了。 按照信息流的显示,诡异物应该是变成名为“无诡”的怪物,以吞食存在感为生。 无诡便是消灾法的能力所在。 它能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