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见梁钟绰的一样。温柔，炽热。她是有温度的。梁钟绰的记忆就像被打开的匣子，他终于想起，似乎在幼时，的确有那么一个夏天，他对一条鱼说了两个月的话。那是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父母并不和谐，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素未谋面的妹妹，第一次知道教导自己要善良的父母其实并不善良。还很残忍。他被送到海边别墅，一个人度过暑假，等待着那两个人解决好争端，做好决定。蓝蓝天空，白白沙滩。每天要做的事都是那些，时光好像凝固，夏天好像永远不会结束。他喜欢上了和一条鱼说话，那是他在海边遇见的，看起来傻傻小小。试探着用手一抓，居然意外的没有反抗。惊讶后是大喜过望，赶紧让保姆阿姨拿来鱼缸，把它养了起来。此后的日日夜夜，出门也好，回家也好，睡觉也好，起床也好，他都会第一时间向它打招呼。自己的心事，也全部向它倾诉。小小的少年，像是陷入了孤独的童话。后来妈妈来到这里，带走了他，在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了一年。陷入慌乱，努力适应新生活的梁钟绰，便把那条小鱼渐渐遗忘，甚至不知道自己匆忙被带走后，它的去向。原来，它一直找他。小伊倒在地上，身上焚起金色的火焰，梁钟绰还没从战栗中脱离出来，心脏发颤不止。楚衣宵一挥手，那柄金钱剑又化作方孔钱，回到他手中。“再见！”

在所有人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轻声说道，跃进水中逃跑。梁钟绰还在发懵，孟潇抱着昏迷的焕焕，武警官兵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毕竟这次的出动理由就很神奇：杀人鱼。现在人鱼死了……是不是可以收队？“真以为自己天衣无缝？”

这声音震醒了众人，孟潇的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楚白禅一袭白衣，像是古装片里的侠客，马尾扎起，头发很久没剪的样子。他拦住了楚衣宵，两个人踩在水面上，刀光剑影，让场景更加魔幻。“楚白禅？”

孟潇已经大半年没看到他，每一天他的存在都在记忆中更加寡淡，但这一刻，又猛的全部迸发出来。嘭！河水猛的爆裂，向上飞冲，然后仿佛瓢泼大雨砸了下来。水花落尽，只剩下滴水不沾的楚白禅，他走到孟潇面前，凝睇良久。然后蹲下来，剑指点在焕焕的三个穴道，焕焕凶咳几声，苦着脸醒过来，茫然的四下打量。看到孟潇后高兴的不得了，眼泪也随之掉下来，可见这事给他带来多大的阴影。“……谢谢。”

孟潇盯着楚白禅，旋即低头道谢。像是一场沸沸扬扬的闹剧，风停雨止，只剩下一片狼藉。风波之后，楚衣宵以杀人犯的身份被全国通缉，楚白禅则亲自登门拜访，解释了事情的始末。清晰的阳光下，三个人坐在圆桌前，都不知如何开口。以前纠缠的太过分，现在熟稔也不是，生疏也不是。还是楚白禅豁达，也许山中生活的确能养气度，他说：“看到你们都很幸福，我也感到幸福。”

孟潇鼻头一酸，撇开头，又转回来，微笑着问：“这段时间你过得怎么样？”

“很舒服。”

楚白禅笑起来，姿容清秀的不似凡人，他是真的升华了。“坦然的接受命运，我才第一次了解自己。不是有那句话吗？幸福来临之前最幸福，恐怖来临之前最恐怖。”

“楚衣宵……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钟绰沉吟问道，转移话题。现在的楚白禅让他警铃大作，即使之前孟潇和楚白禅订婚的那段时间，他都没有那么惶恐。“楚家目前正在观测的超自然项目，还有七十八个，人鱼沧时本来只是处于不定期观测，但楚衣宵认为人鱼灵魂可以给持有人带来永生，所以擅自下手。”

“永生？”

“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从没有人试验过，历史上出现的另外两条人鱼都是失踪，没有人收藏它们的灵魂。”

“为了一个传说，他居然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背叛楚家？”

孟潇实在觉得不可思议，楚衣宵看起来那么风轻云淡的一个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决定。“我能理解……他已经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了，他身上的诅咒已经快要突破宗祠的保护。”

楚白禅说到这件事的时候，抓着自己胸口的衣襟，踌躇不决。看着孟潇清澈的眼睛，他说：“我们两个都是楚家延长家族气运的牺牲品，家族需要我们活着。”

“那……你该怎么办？”

孟潇担忧的问。“突破先天界限，成为天人。”

“把握有多大？”

“万中无一。”

孟潇叹息，明白楚白禅是彻底走上与世俗完全不同的一条道路，那条路空寂清白，除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两人的那些生动画面，现在回想起来，像是轻盈的肥皂泡，模糊虚幻。“总之，对于楚衣宵带来的伤害，我仅代表楚家表示歉意。”

楚白禅站起身，鞠躬。“其他的被害人我们也会妥善安排……”“这事为什么要你来做？”

孟潇知道这是别人的家事，可还是心里难受。楚衣宵，不就是另一面甚至是未来的楚白禅吗？“大概是为了警示于我。”

楚白禅笑的很轻松，“不过我也不能待太久，马上就要回云蒙山了。”

送他出门的时候，梁钟绰给他们留下了一点空间，去处理滋生的情绪。站在门口，天空是薄薄的霞色，楚白禅的服饰让他像电影里穿越而来，那温柔的微笑，终于让孟潇找回一点熟悉的感觉。“焕焕嘴里不说，心里一直很想你。”

“嗯，我刚刚和他说了几句，还是古灵精怪。那条人鱼，似乎给他留下了很强烈的印象，其实并不好。”

“我会注意的。”

楚白禅又郑重的打量孟潇，心满意足的说：“这次出来，最开心的，是看到你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还是像我以前说的那样，把我忘了。”

孟潇喃喃点头。他走后，孟潇关上门，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疲惫的自己，心里五味杂陈。“楚白禅……和你说了什么？”

梁钟绰靠在门框，小声的问。“他叫我好好过，忘了他。”

孟潇用毛巾擦干脸，看向梁钟绰，想到他无端的成为一个“背信忘义”之人，心里一阵心疼。柔澈的灯光下，孟潇拥住了穿着便服的他，温暖结实的身躯，有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干净的男人，伤心的男人，她的男人。“潇儿……”梁钟绰想到小伊，想到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就难受的呼吸不过来。“真的是因为我吗？”

“不是啦……这一切既不是出自你的本心，也不是你亲手做的，怎么会是因为你呢？”

孟潇轻拍他厚实的背脊，说：“这是一个，巧合与谋划交织之下的悲剧，只能说，人生就是这样无法解释。”

她这样说，梁钟绰心里好过了一些。顺着东海的洋流漂泊，楚衣宵难得的，感受到了自由，不需要奇奇怪怪的天材地宝来支持，也不用担心会有离奇的死法。即使现在正被追杀，他还是自由的想要高歌一曲。“你会付出代价的！”

沧时被封印在一颗宝石里，被楚衣宵戴在手上，他也借此拥有了沧时的力量，能够自由在水里遨游“这话也轮不到你来说，我只是，由一个人变成像你一样的怪物而已。”

沧时的魂魄在宝石里闪耀，沉默之后，问：“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先享受一下，然后，揭开世界的秘密，让全人类感受到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