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舅妈唠叨了一个上午,最后我丢下十万块这才得以脱身,走的时候我从舅舅那儿拿了项伯伯的名片,打通了电话之后才知晓,原来他要参加的慈善晚会,正是李云飞邀请我去的那一个。只是没想到,项伯伯为了能拿到这个融资,竟然提前一个星期就动身。“少凛,你骑车送送你表姐。”
舅妈拿了钱,再看我,已是喜笑颜开。郭少凛坐在电脑面前,一动没动,直到舅妈走上前将他的鼠标夺走,摘下他头上的耳麦,他这才有所反应,“人家在内陆可是天天有专车接送,市长家的千金,我那辆破摩托车可送不了。”
说完,他从舅妈手上抢过耳麦又一阵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来。我看了看屏幕上一堆黑白乱码,走到他身后,直接扒了他的耳麦线,勾唇笑道,“表弟这是又在做黑客?你满十八岁了没?”
“你懂个屁!”
郭少凛碎了一口,起身指着桌上的大脑袋电脑骂道,“就他妈这破电脑,一天崩盘不知道多少次,老子收个款要修他妈八百回!”
他骂完就帘子一撩去了里间,我一时愣在原地,他这潜台词是想要我替他换一台新的?——生怕舅妈在进去和人吵起来,来个没完没了的世界大战,我直接叫了出租车,逃似的离开了。刚走到机场,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喂,乔西,你从香港回来了没?”
我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高慧”两个字,愣了一下,回道,“还没,刚到机场,怎么了?”
“哦,老板找你有事,打你电话又不通,让我问问你。”
我这才想起,那晚过后,我直接将靳寒的号码给拉黑了,他自然是打不通我的电话。心莫名一阵刺痛,曾经以为离开那栋冰冷的公寓,就可以逃避他,两个人就可以再也不相见,可后来,我不仅和他一起吃了饭,还一起上了床,现在他找我,又能有什么事?电话那一头的嗓音瞬间压低了一度,“哎,乔西,不是我说你,你可不能做那种脚踩两只船的事情啊,靳总对你那么好,你可不能辜负他。”
他对我好么?坐在我旁边的一对小情侣正依依不舍地腻在一起拥抱着,我将头瞥向另一边,无奈地摇摇头,除了感情,他的确对我很好,好到让我不小心产生了误会。“没有,我怎么可能是那种人?”
我拖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去。另一边传来一阵抽水声,“那你和都市衣舍的总裁是怎么回事?回来给我老实交代,都市衣舍那王八图子,上次摆了我们一道,我最近正憋着一股气和他们抢单子呢,你找谁也不能找他!”
我听得断断续续,等抽水声结束之后,才听得清她说的话,“靳总这次花了大价钱,直接将都市衣舍的王牌设计师给挖了过来,哼,他惹到我们简思,就别想再在D市混,看老娘我不玩死他们。”
我甚至能听到摩拳擦掌的声音,这种商业上的挖墙脚,恶意竞争的事屡见不鲜,我只是没想到,当初在娱家俱乐部一句玩笑的赌注,靳寒如今竟真让它成了真。高慧的声音一阵大一阵小,应该是害怕被人听见,又气得想大声骂人,我忍着耳边的嗡嗡声,将票送到检票口,“好了好了,回去再说,我马上要登机了,不和你说了哈。”
一小时后。我下了飞机,匆匆忙忙往公司赶,我不认为自己有时间腾出时间去简思见靳寒一面。天边的滚云,大团大团,一瞬间聚拢又瞬间消散,阴晴变幻不定,我低着头,心里想着如何和项伯伯开口,让他留在内地。我刚走进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放下包,浦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男人正逆着光慵懒地坐在我的办公椅上,他的身材高大,几乎将我的椅子给沾满,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这里等着我。瑶瑶匆忙走到我身边,接过我的行李箱,小声说了一句,“乔总,靳总已经在这里等了快有一个小时了。”
我点点头,看着靳寒转过身,一双黑瞿般的瞳孔紧锁着我,“去香港做什么?”
“我想我没必要和您报备吧。”
在看到桌上的文件时,我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的弧度,“靳总大老远过来,不会就为了让我签个字吧?”
“我老婆昨晚和我吵了一架,摔门而出,小区里的人都看见了,现在突然又找不到人,万一出个什么事,我可不想背这个黑锅,至于这份文件,”靳寒看着我笑了笑,“不亲自看着你签了,我还当真不放心。”
依旧是刻薄至极的话语,依旧是讽刺至极的表情,他还是那个他,从未变过,醉酒后的那一路,原来不过是我臆想出来的幻觉。我抿紧唇角,在唇舌之战上,我知道我没有什么胜算。我将挎包随意甩到一旁的沙发上,撸了一把长发,直接上前从他手中扯过文件,签了名字,扔到他面前,“现在可以滚了吧。”
商人以利为重,他终究是害怕在我这里吃亏么?之前他跟我说文件找不到,我以为他是后悔了不想让我签,现在看来,那时的确是我多心了。靳寒的眸色又深了一分,我想别开眼,害怕自己被那阵漩涡吸附进去,可我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给掐住了下颚。他的拇指与食指抵在我的双颊,令我被迫仰起头,与他对视。“乔西,你这张嘴,真脏。你从小的教养就是这么培养出来的?”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下颚骨的脆响声,下一秒,他将我甩开,抽过一旁的纸擦了擦手,脸上一副无比厌弃的表情,好像我是有多恐怖的病菌。“对啊,我出口成脏,难道你没有领教过?”
我强忍着下颚的疼痛,不愿服输道,“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比起你们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笑面虎,我倒觉得,我比你们要好千百倍。”
靳寒看着我,突然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还没来得及宽展到眼角眉梢,就已经消失不见,“乔西,在我身边这么久,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幼稚!”
他拿过文件,从我身边擦身而过,丢下一句话,“早晚,你会变成你口中的我。”
我愣在原地,只觉得他那不屑的一句“幼稚”,像自由落体的一块天石,狠狠地砸在我的心口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叩叩叩……“进来。”
我轻轻揉了揉酸痛的下颚,坐到办公椅上。管原抱着一堆图纸过来,原本一头帅气的头发此刻却像鸡窝一样卷球着,“老大,你看看吧,我尽力了。”
我此刻的头脑中闪过地全都是靳寒冰冷的话语,阴骘的双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胸口堵着一块大石,“嗯,辛苦了,你和小王先回去休息吧,给你们放半天假。”
“这么好?”
管原欢呼了一阵,随即搓着手道,“老大,那……我的手机?”
听他这么说,我才想起自己为了让他将心思放在设计上,直接缩了他的手机,后来竟然忘记还给他,我拍了拍晕眩的头脑,恍惚中打开抽屉将手机递给他。我想我此刻不可以倒下,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宋明城那边还需要联络,项伯伯那边……我必须得帮他拿到天使基金的投资。可是,同时,我却觉得累到了极点,奔波了一天1夜,几乎没有片刻的停歇。我从抽屉里摸到一包紫罗兰,将烟放在鼻尖,深深嗅了嗅,却最终又放了回去。我不想再被尼古丁控制,更不想因为一支烟而想到那个屈辱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