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一愣,拉着孩子们退到了门口。之前在新闻上看过,有些人会潜入长时间没有人住的房子里偷偷生活,这烟味儿很可能就是偷住者。这时,子遇突然问:“妈妈,这不是我们原来住的地方吗?”
“对呀妈妈,我想进去玩一下。”
我连忙竖起手指对他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便快速退到走廊上。我把孩子们拦在身后,正掏出手机翻找着物业的电话号码时,子遇和子奚突然往里冲。我赶紧追上去想拉他们,慌乱中手机掉到了地上,而两个孩子突然叫起了爸爸。我弯着腰拽着孩子们衣服的身体突然一颤,本想直起身子抬起头的,却仿佛有股隐形的力量按住了我脖子似的,令我无法动弹。孩子们争先恐后的叫着爸爸,急着想挣脱我的拉扯。“子遇,子奚,是我。”
磁性、温柔的声音突然传来,像是有重力的吸引,每分每秒都想让他朝我靠近。但同时,我又惊慌得不敢去面对,下意识的想逃。我的视线一直落在地面上,随着声音的靠近,一双穿着黑色系带皮鞋的腿渐渐漫入我的视线。“来吧,让爸爸抱抱。”
他弯下身来,微蹲在地上,原本被他挡住的光线打在了我身上。但那光毕竟经过了屋内玻璃和家具的遮挡,已经很柔和了,但还是一下子就刺痛了我的眼睛,让我流出了泪光。两个孩子齐齐扑进他的怀里,起初一直兴奋的叫着爸爸,可声音后来又慢慢的小了下去。后来就听到他们很小声的哭泣的声音。我慢慢的直起身子,明明想一眼就被他看进心底,却又不敢。只能让视线小心翼翼的落在孩子们身上,再用余光慢慢的打量他。半年不见,原本就不胖的他更是瘦削了,就连裸露在外的耳朵都好像变得单薄了些。他的耳朵……我多想说点什么,测试一下他的耳朵是否能听见,但喉咙却哽咽得发不出一点声音。尔后,我听到他对孩子们说:“把头抬起来让爸爸看看吧。”
小家伙们可能觉得哭泣太丢脸了,两个小脑袋都往他身上凑。苏嵘生两只手都拍着他们的背说:“你们是在怪爸爸这段时间没有去看你们吧?爸爸很对不起,但是爸爸的工作实在太忙了,以后我会改的好不好?”
他拍在两个孩子背上的手力道忽轻忽重,声音也忽高忽低的,我当时觉得他可能是因为情绪太激动的缘故,才会这样的。他始终没有抬头看我,也幸得他未抬头,我才得空拾掇我的狼狈。当我把脸上的眼泪擦干时,他抱着孩子们站了起来:“想不想跟爸爸去玩?”
两个小家伙已经长大了不少,身形单薄的他同时抱起他们时,显得有点吃力。小家伙们都看向我,似乎是在征询我的意见,而苏嵘生清冷的眼神也随之转移到我身上。我的心就好像被谁捏住了一样,情不自禁的收紧了。我的心里百转千回,好在声音还算从容:“好巧不巧的竟然在这里遇到你,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在我说话时,他清冷的眼神一直看着我,但却又像看着我脖子附近的某处。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回答,在我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恩了一声:“可以。”
苏嵘生抱着两个孩子走在前面,我则保持着一段距离紧跟着。在从小区走出来时,我试着轻轻的叫了他的名字。“苏嵘生……”见他没有反应后,我又提高音量叫了一声:“苏嵘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就连子遇都听到了,他伸出脑袋说:“妈妈,你叫爸爸干什么?”
我无法确定他没理睬我,是因不愿理我,还是耳朵听不见,只能强忍着难过跟着他上了车。上车后才发现他雇佣了司机,可能是因他爸妈车祸去世一事的影响,他曾说过他无法把自己的命交到一个司机身上,所以他再累也要自己开车。除了某些特殊情况外,或者司机是他比较信任的人,否则他是不愿意坐别人的车的。此时他雇佣了司机,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真的出问题了?碍于苏嵘生在场,我也不便向司机打听些什么,只能忍着好奇有意无意的打量他。苏嵘生上车后声音微低的对司机说了句:“你导航看看,附近哪里有适合孩子们吃东西和玩的地方。”
司机打开导航仪搜了一会儿后,转过身伸长脖子的对苏嵘生说:“苏总,10公里附近的地方有一家新开的快餐店。”
在司机说话时,一直低着头和小家伙们玩的苏嵘生抬起头盯着司机。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他盯住的不是司机的整张脸或者眼睛,而是嘴唇。一般来说,在别人说话时,我们出于尊重也好,出于习惯也罢,总会看着别人的眼睛。而向他这种盯着别人嘴唇看得人,实在少之又少。何况,他以前也没有这种盯着别人嘴唇看个不停的习惯。整个苏嵘生,都透着一股不对劲儿,我又下意识的看了看他的耳朵,那种不安感又冒出了些。但他和孩子们的交流好像又没有问题,虽然话不多,但当孩子问他话时,他又都能回答得上来。莫非真如我妈说的那样,他并没有一点异常,他会突然同意离婚是因为爱上了别人,会学手语则是出于慈善工作的需要?路上有些堵,将近半小时后才到达快餐厅,司机停好车后苏嵘生抱着两个孩子们下了车,然后对司机说:“我大概会在里面待一小时,你别走远了。”
司机恩了一声:“苏总,我就在这里等您。”
我留了一个小心思,下车时故意把手机落在了车里,然后跟着他走进了快餐店。我进去时他已经在点餐了,而孩子们看到店内的蹦蹦床,便吵着要去玩。“吃点东西再去好不好?”
苏嵘生倒也耐性,十分温柔的对孩子们说。“爸爸,我们幼儿园的老师说过,吃过东西后不能立即运动的,所以我想现在就去。”
子遇的说法倒也没错,而他则摸了摸他的后脑勺说:“子遇说得对,看来你真的长大了,比爸爸知道的都多了。”
他说着把孩子们抱进了蹦蹦床上,两个孩子在上面跳得乐开了花。苏嵘生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们,目光随之移动,后来还掏出手机给他们录视频。我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便对孩子们说:“妈妈的手机不见了,我去车里找一下,估计遗落在车里了。”
我说完还看了苏嵘生一眼,但他并未看我。我依然无法确定是他听不见,还是不想理睬我。我心里的愁绪,又沉了些,在眼泪流出来前,走出了快餐厅。苏嵘生的车子还停在刚才的地方,司机把车靠背往后调了,半躺在车上玩手机。我敲车门时他显然吓了一跳,有些惊慌的回头看着我,叫了声苏总。当看到是我时,他才微微松了口气儿,笑着问我:“有事吗?”
“我的手机不见了,我看一下有没有在车上。”
司机回头看了一眼:“还真在。”
司机的年纪大概有40岁左右,我拿到手机后便问他:“大哥,不知道你给苏总做了多久的司机了?”
“快半年了。”
他不假思索的说。“哦,怪不得我以前没见过你呢!不过呢,我有件事想问问你,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回答?”
他点点头:“你想问什么?”
“恩……”我顿了顿说:“我想问一些关于苏总的事。”
这司机听我这么一说,整个人都变得警惕起来:“我只是个打工的,可不能随随便便透露上司的隐私,小妹子也就别为难我了。”
他的防备心还挺强的,不过从面相上来看但像个心软之人,我便只能试着打打感情牌了。我沉沉的叹了几声气后,用特别无奈的语气说:“其实我是苏总的前妻,他刚才抱着的那两个孩子就是我们的。我听他公司的员工说,他的身体似乎出了些状况,却不配合医治。但我不确定这些小道消息是不是真的,从他那儿也打听不出什么,我便想问问你。”
我本就难过,也对他的事比较着急,说到这儿眼泪就滑落了下来。这司机大哥见我这样,果然心软了,他在一番纠结后说:“原来你是苏总的前妻啊,那我该叫你一声夫人。其实我给苏总开了半年的车,还真没有发现他身体有什么问题,但却发现他有几个地方却比较奇怪。”
“什么地方?”
他犹豫了一番:“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不准像苏总透露是我说的,我毕竟得靠这份工作养家糊口。”
“放心吧,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他又是一番挣扎后,说:“我和苏总说话时,必须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不然我和他说什么,他都不会理会;他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声音会忽高忽低的,而且他不太和外界打交道,比较沉默内敛;最奇怪的是苏总每隔几天就会去市里最好的五官科医院,据说是学手语,但我发现他每次从医院出来后心情都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