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试探我。”
沉默片刻,叶凝汐缓缓开口。“试探你什么?”
林川脸上的疑惑更甚了几分,“试探你对陆靳南的态度?还是陆靳南对你的态度?”
“都有。”
她揉了揉疼的一跳一跳的额头。“试探完了呢?我是真想不出,这有什么意义,至少现在看来,这种试探毫无意义,你已经和陆靳南闹掰了。宫家也已经重新回到你手中,他们手里,可是一点筹码都没有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等他们自己跳出来,然后一网打尽,就完事了,不是吗?”
“看起来,是这么回事。”
叶凝汐抿了抿唇,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凝重和深沉,“宫家的问题,比我预想的要严重,这些资产一旦沾上非法的东西,再想要摆脱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这三年都是他们在掌控宫家,把他们逼急了,单凭他们手中的证据,要说玉石俱焚,也不是不可能的。”
林川微微一震,这不仅仅会毁了宫家,连带着她也一样逃不掉!“所以,”叶凝汐有些无奈的摊开手,“就算,他们现在站在我面前,说句实话,我也不能怎么样。”
“如果暗中派人直接……”林川眸底闪过一丝冷厉,没有往下说。作为医生的天性,他只会救人,对杀人这种事,真的有些难以启齿。但不说,可不代表不会这样做,不喜欢,不代表不能做。与她一起长大,他同样经历过严苛的训练和磨砺,陪着她走过无数次危机重重。叶凝汐唇角勾出一抹冷弧,“我想到让白夜诈死,他就想得到让自己消失,我想得到釜底抽薪让宫家易主,他就想得到挑拨离间让我和陆靳南反目成仇。论心狠手辣,我不如他,论身手,我不如他,论六亲不认,我同样不如他。我想得到买凶杀人,他难道想不出移花积木?”
“只要我敢动手,他就敢把宫家违法交易的证据直接交给警察。”
顿了顿,她继续开口,“影子对于外界本来就是根本不存在的人,那你说,这经济犯罪的主犯,除了我,还能有谁?”
林川越听脸色越沉,万万没有想到,她有的不仅仅是苦衷,还有这许多掣肘和危机。原来,即使没有了陆靳南,她也不是高枕无忧。从一个两难,陷入另一个两难?这特么真是该死的难解!林川烦躁的抓抓脑袋,“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这种问题,你怎么能问我?”
叶凝汐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轻笑,可那笑里却冷出了极致的乖戾和妖冶,“我现在可是个病人,杀人都不会进监狱的精神病患者。”
林川身子一震,为她这样调侃自己的病入膏肓,更是为她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甚至连自己的病,都一并算计在内了!“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这样做。”
叶凝汐收敛掉那一闪而逝的薄凉笑意,“我还不想被陆靳南恨上一辈子。当然,这也在陆靳笙的算计之内。”
“也就是说,陆靳笙那个禽兽杀你没负担,你想对付他,还是难上加难。”
林川眉头拧紧。“可以这么说。”
叶凝汐有些无奈,“我使了这么大劲儿,目前,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某种程度上,陆靳笙说的其实很对。她学会了最不该学会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些多余的感情和情绪,一切都要简单好办的多了。林川攥了攥拳头,“听你这么说,我倒希望你全都忘了。”
忘了,就不会有牵绊。忘了,就不会有不舍。忘了,就不会再有任何掣肘。她会变成最开始那个宫浅,冷血,无情,乖戾,狠辣。“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事情。”
叶凝汐眉头微皱,“我要你,再给我做一次催眠。”
“你要干什么?”
林川整个人立刻紧绷起来。“给我一个暗示,让我即使忘了一切,都会起作用的暗示。”
叶凝汐慢慢开口,“我不懂,这在你们医学上专业名词叫什么,总之,就是像给电脑程序植入一条命令一样,可以在潜意识里,控制我的行为。能做到吗?”
“这特么根本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你知道这有多危险?失忆起码你还是个正常人,强行影响一个人的潜意识,鬼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精神失常,人格分裂,谁特么也不能保证最后的结果!”
林川攥紧她的肩膀。“别摇,我头疼。”
叶凝汐有些难受的皱了皱眉毛,“我只问,你能不能,没问你失败的风险和后果。”
“我不同意!”
林川厉声反对,“萧凌和白夜也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你不做,我可以找别人。换一个人,你放心吗?”
叶凝汐挑了挑唇角。“你……”他一手指着她,气得直抖。“他们不同意,就不告诉他们呗。”
叶凝汐眨眨眼睛,“林川,换一个人来给我做,你放心吗?”
“你威胁我?”
林川冷笑一声,死死瞪着她。“不是威胁,只是做我能做的,死马当活马医。”
叶凝汐深吸口气,“如果,发生最坏的情况,我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后果,你想过吗?”
“陆靳笙已经知道我的病情,如果,他利用我伤害你们,伤害陆靳南,怎么办?”
“你怎么保证他不会对我做同样的事?催眠我,控制我,我该有多痛苦?”
“林川,”叶凝汐深吸口气,慢慢握住他的手,“帮我,求你。”
林川咬牙,一字一顿,“你别求我。”
“求你了。”
她倾身,抱住他,“帮帮我,如果,真的有一天变成那样子,我宁可死。”
林川身子狠狠一震,“宫浅,你真卑鄙。”
“嗯,我卑鄙。”
她声音闷闷的,从他的怀里传出来。“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林川一字一顿。“嗯,我自私。”
她环着他的手,更紧了几分。“我特么的……”他仰头,声音都有些颤抖,带着无可奈何的狠劲儿,可手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抚上她单薄的脊背,感觉到她同样的颤抖,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她赌上了尊严,赌上了命。他能说什么,还能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