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两步三步，叶凝汐走近陆靳南，在他身前慢慢蹲下来，然后微扬着头看着他。“还疼吗？”

她低喃一声，指尖慢慢拂过他略微消瘦的眉眼。事实上，从进门开始，她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即便是在针对叶柔的时候，也是十分的漫不经心。似是在想什么，考虑什么，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这一刻，说出这句话，她才认真起来。陆靳南一怔，微一垂眸，就撞上她拧紧的眉头和格外认真的眼神。那感觉，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如这一句话来的重要。从始至终，她唯一真正想与他说的也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而已。冷硬的话到了嘴边，最后说出口的却只剩下一句微沉的“不疼。”

“骗子。”

她扯了扯唇角，之间向下，极为小心的拂过他的胸口，“我都快要疼死了。”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让周围所有人都是不明所以的一怔。可陆靳南却听懂，她的意思是，他疼如她疼。心里一动，说不出是酸涩还是拧疼。而后，便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她一向克制，极少会说这些表达自己情绪和软弱的话。还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自己有些不习惯？陆靳南眉心动了动。耳边，再一次传来她低柔的声音，“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他眸光流转，略过她身后的叶柔，终究没有开口。是在顾忌自己伤害到叶柔吗？叶凝汐慢慢咽下苦涩，轻声开口，“你放心，我暂时不会动她。”

在确定你的心意之前，不会。陆靳南眸底略过一闪而逝的怔楞，似是没有想到她会这样理解。他不说话，顾忌的的确是叶柔，但却不是她的安全。“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低垂着眸子，冰凉的手，握住他的。似是怕他甩开，又暗自紧了紧。下一刻，她倾身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开口，“你只是在演戏，对不对？你不爱她的，对不对？”

陆靳南身子微震，这几乎已经不是他所了解的叶凝汐的行事方式了！从前的叶凝汐也好，到宫家的大小姐也好。都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内敛和克制。对待感情更是如此。哪怕，是在那一枪瞄准她胸口的时候，她依然可以谈笑风生轻描淡写的告诉他“你可以走了”。回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已经是其次，他现在更像知道，她，到底怎么了？！薄唇微启，陆靳南还没等开口。身后叶柔的声音已经尖利的吼出来，带着一种歇斯底里，“仗着自己的家势，勾引别人的未婚夫！宫浅，你还要不要脸！”

越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叶柔心底里就越是不安。她深知这个贱女人对陆靳南的影响，这一刻，更是生怕，她会坏了自己的好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就是想要破坏我和靳南之间的感情吗！”

“不就事想要阻止我和靳南之间两情相悦吗！”

“我告诉你，宫浅，就算你是宫家大小姐又怎么样，就算你能呼风唤雨又怎么样！你还能让死人复活？你还能抹去自己过去那些杀人的勾当？”

“今天，就算没有我，陆靳南他也绝不可能再跟你在一起！”

一连串尖锐锋利的话，让两个人聚是一震。将那一瞬间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陆靳南眸色微凝，撇头看向叶凝汐，慢慢开口，“欢迎宫小姐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叶柔一怔，一颗狂跳躁乱的心在听到这一句的时候，转瞬之间就变成了又惊又喜。叶凝汐身子却是一震，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她慢慢垂下头，轻靠在他肩膀上，又怕会压疼了他，不敢倾力下去，沉默许久，她声音微哑，缓缓开口，“订婚宴我可能来不了了。”

她没有尖锐的拒绝。没有说她不会来。而是说，她来不了？陆靳南眉头微蹙，“来不了，是什么意思？”

同样的一句话，说的人是关心，可听的人，却不这样想。一定要，这样对她吗？一定要，这么残忍吗？她扯了扯嘴角，“我不会待在云城太久，一个月后，就走。”

至于，走去哪里？是生，是死，还是前尘忘尽，她自己也不知道。叶柔心底里那份惊喜更是翻倍叠加起来，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这贱女人刚才说什么？她要滚了？滚回欧洲去吗？之前，还在嫉恨叶凝汐的身份背景，这一刻，却突然前所未有的庆幸起来。好在，她是一家之主，好在，宫家事务繁忙，容不得她在云城继续浪荡无耻！陆靳南眉头却蹙的更紧了，那种不安，也跟着更浓重了几分。她辛辛苦苦冒着这么大风险，把这场仗从欧洲生生扯到了云城，却只呆一个月就走？一个月能解决什么？她就这么有信心一个月之内，就解决所有的麻烦？他知道，在暗处，还躲着一个敌人。她的敌人。这一点，在那一枪之后，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而那个人蛰伏三年，绝不会这么容易，就露出马脚。一个月，恐怕办不到。那她在折腾什么？若她想说，早便会说，现在问，也是徒劳。陆靳南眸色沉暗，语气意味不明，“没关系，我不介意，把订婚宴提前。”

提前？这一刻叶柔甚至都忘了自己正被人押着拷着，忘记了自己是什么前所未有的处境，满心满脑都是陆靳南刚刚那句话。他们的订婚宴，要提前了？她，和，他的订婚宴啊！就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实现了？甚至在宫家大小姐的阻拦下，竟然还能提前？！还不止如此，她简直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这贱人那张欲哭无泪却还要强装镇定的嘴脸了！再没有当着这贱人的面，抢走陆靳南来的更解气更让人舒爽的事了，不是吗！心底像是被什么凶戾的东西狠狠噬掉了一块心头肉，叶凝汐只觉得呼吸一窒，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下一瞬却又都忘记了。脑子里的回忆比之前更加模糊了几分。林川瞳孔陡然一缩，不管这一句话陆靳南说出来是什么态度或者目的，也不管这一句话在叶柔看来是解气是讽刺还是打脸，他只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是犹如撕皮见骨的打击！对陆靳南那样执着的她……怎么受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