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乎意料的震怒让叶凝汐微微一震，但依旧平静。她没有话说，眸子里却是显而易见的坚持和沉着。就这样僵持半晌，陆政廷终于重叹一声，“你这样子，赢不了。”

“我没想要赢。”

叶凝汐缓缓垂下眸子，她赢不了了，从决定放弃用陆子漠作为筹码那一刻开始，她就清楚。自己远不如她想的那样绝情，也远不如陆靳笙绝情。但，赢不了，不代表她会坐以待毙，更不代表她会输！想了想，她打算向这位老人坦白，说出她所有的计划，以及她的病。并且告诉他，她会在那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爷爷，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政廷摆手拦下，“小浅，我就快要走了。”

叶凝汐一怔，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什么？”

“肝癌，晚期。”

这一次，陆政廷说的很慢也很艰难。不是难过，也不是怕死，他怕的是，这些孩子，过的不好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叶凝汐整个人如遭雷击。脑袋空白了片刻，她才有些呆滞的眨了眨眼睛，再开口喉咙已经哑的厉害，艰涩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说，什么？”

“我在，那个畜生最起码还会忌惮一二，”陆政廷有些心疼的看着眼前脸色煞白的孩子，没错，在他眼中，她也好，陆靳南也好，永远都是需要保护的孩子。也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两个人。他本不想用这种方式说出来。但，她的决定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甚至，超乎他的计划。“一旦我不在了，谁还能治得住他？”

“如果，你和靳南联手，倒还有机会……”陆政廷深吸口气，“可如果你一个人，怎么能赢得了他？”

叶凝汐张了张嘴，“我不想再让他牵扯进来。”

“说起来，我又何尝没有错啊！”

陆政廷苦叹一声，“我已经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一个孙子。靳南是我最后的希望，我怎么忍心他受伤？可就是这份不忍心，才造成了现在这样的困局。”

“当初觉得他还年轻，不应该知道也不能明白陆靳笙的那些龌龊心思。”

“然后又想着，终究都是孩子，于是我又是心软，将陆靳笙送去了宫家。”

“不成想，却是养虎为患啊！”

陆政廷自嘲的笑了笑，“等我终于明白的时候，却已经老了，病了，再没有余力去弥补当初犯下的错误了。还连累了你，在那小子面前百口莫辩……”“所以，我明白你的心思，你想要他过的好，想要他平平安安，掏心掏肺想要给他最好的。”

陆靳南定定看着她，“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你们却只给对方一二分的坦诚，一二分的了解，怎么可能会有信任和扶持？”

叶凝汐身子微微一震。她做错了吗？“爷爷看得出，你重视那小子，甚至逾越性命。爷爷在临死之前最希望看的就是你们两个能好好的，好好的在一起过日子。”

陆政廷苍老干枯的手掌拍了拍叶凝汐的手。叶凝汐怔怔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老人，这无疑是他最后的愿望，“我会……尽全力的。”

他们还能在一起吗？所有已经想好的话都扼死喉咙里，她的病，还是不要说了。“那就好。”

陆政廷欣慰的笑了笑，将那份抚养权文件推到她面前，“至于小漠……”他顿了顿，刚刚挽起的嘴角有些苦涩，“爷爷不是那冷血无情的人。但形势所迫，这东西你必须收下。有了这孩子，是作为这一局输赢的筹码也好，还是作为绑住你和靳南之间的纽带也好，你自己来做决定。”

筹码，她可以理解。这个筹码，可以威胁到陆靳笙，同样也可以威胁到陆靳南。但，纽带……是什么意思？看出了她的迷惑，陆政廷轻轻笑了起来，“小浅，或许你现在还不懂，但不要轻视一个孩子的力量。”

“是。”

叶凝汐仍旧有些迷惑不解。她之前这二十几年的生活里，从来没有过“孩子”这个概念。哪怕是与陆靳南之间，提到孩子，她也一样多少有些抵触。“签字与否，你可以慢慢考虑。”

陆政廷语重心长的看着她，“但这东西你要收好，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小漠在你那里，我也能安心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拒绝吗？叶凝汐苦笑一声，默默收起文件，可心底里对那‘肝癌晚期’四个字却仍旧耿耿于怀，“爷爷，陆靳笙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专心回美国接受治疗吧。”

去美国找这孩子是一方面，这一刻，叶凝汐已然明白，陆政廷的这一趟行程，治疗必然也是其中极为重要的行程。“算了，听天由命吧。”

陆政廷洒脱的笑了笑，“陆靳笙的事还真由不得我不操心，这负担，你背了三年。也让那小子亏待了你三年，接下来，就交给我这个老头子吧。”

老人虽然是在笑，可叶凝汐也敏锐的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感。眉头不由的皱了皱，“爷爷……”“我动手叫清理门户，你动手，就和那小子真的万劫不复了。”

陆政廷摆手，语气坚决，“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如果我这把老骨头最后不行了，你再动手，也不迟。”

“好……”叶凝汐勉强点了点头，可心底里还是打定了注意要加快计划。不能让老爷子冒险！最好，最好还是把老爷子生病这件事告诉陆靳南……让他劝一劝，实在不行，就来强的！“丫头，别以为你那点小心思我看不出来。”

陆政廷眯了眯眼睛，危危险险的瞧着她。叶凝汐一怔，却一点没有被窥破心思的尴尬，反而强势的回视过去，“按说，我答应了您的要求，您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才对。”

“你这孩子，这会儿倒是跟我拿出大小姐的架子来了。”

陆政廷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随即慢慢站起身，“行，这事是不该瞒着，你这就跟我下楼告诉那小子去。”

“嗯。”

叶凝汐微微松了口气，倒是没想到这么顺利。“顺便再找个媒体，把这消息散出去。”

没等她反应过来，陆政廷紧跟着就是这么一句。什么？叶凝汐一怔，才恍然反应过来，这一贯强势铁腕的老爷子之所以这么爽快，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