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听小少爷唤他沐双叔叔，好像是跟安安小姐的哥哥一起来的。”

顾厉琛的脸色，沉了两分。“顾先生，外面风大，要不然您先进来吧？”

佣人劝了一句，凛冬了，天越来越凉了，这冷风不得把人吹出偏头疼。顾厉琛深邃的凤眸中掠过过几不可察的异色，沉吟片刻后才道，“我就不进去了。”

佣人感到奇怪，“顾先……”“我回来过的事情，别说。”

顾厉琛抿了抿薄唇，往里头沙发的方向又多看了一眼，关上了门。佣人回头时，满心奇怪。这安安小姐的哥哥和那位沐双先生不都是军人吗？如此正义凛然的人，顾先生为何要忌惮他们呢？安安正把苹果递给安宁煜，恰好听到门口关门的声音，微微蹙眉回头问，“小黎，是谁啊？”

佣人只能摸摸鼻子撒谎，笑答，“安安小姐，是物管，提醒我们夜里风大，记得关好窗户。”

顾先生，抱歉了，我不太会撒谎……顾沐阳接到顾厉琛电话出门时，已经开始有些变天了。他一向都不喜欢酒吧夜总会这样的风月场所，一是自己的身体条件不太适合在这种喧嚣的地方待着，二……二他自己也不清楚，好像从骨子里就不大爱这种场合。顾厉琛在电话里的语气不太对劲，听起来有几分失落似的，担心是他和安安之间发生了矛盾，顾沐阳便来了。酒保倒是好心，得知顾沐阳是顾厉琛请来的客人，笑意盈盈地将他推进了包厢。顾厉琛面前的琉璃茶几上堆满了酒瓶，大概四五只酒瓶已经空了，七歪八扭地倒在桌上。“发生什么了？”

顾沐阳坐到他的对面，就着轮椅，将顾厉琛手中剩下的半瓶酒夺了过来，“说清楚了再喝。”

顾厉琛皱着眉头想抢酒瓶，听到顾沐阳的声音后，抬起眼来，眯着一对好看的眸子盯着顾沐阳，默了默后，他的嘴角忽然挤出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来。“哥，你来了？”

“安安今天没空理我，幸好还有哥你，你陪我喝酒吧。”

他也不抢顾沐阳手里的半瓶酒了，反而是直接扫起面前的另一瓶，拎起来咕噜噜地往喉咙里灌。“你们吵架了？还是发生了什么。”

顾沐阳的声音温柔而清淡，和这喧闹的酒吧不太符合，像个异类似的。可他淡然儒雅的模样，又偏偏似一股清流，让人能在这无尽的喧嚣中找到一点归属感。顾厉琛起先没应他，半分钟，又喝了半瓶酒。他的酒量很好，几千毫升的酒下肚了，脸还是白得发光。顾沐阳拧着眉看他，手里的酒瓶轻轻地攥着。“哥，你说我是不是作啊？”

顾厉琛抬眼看顾沐阳，眼睛里仿佛汲着一汪星辰大海，闪烁而璀璨，薄唇一下一下地掀着，“我分明很恨厉觐骁，看到他一眼我都恨不得一枪嘣了他的脑袋，可偏偏我现在连动都不敢动他了。”

“因为我一动他，安安会难过。”

顾厉琛把酒瓶狠狠地笃在桌上，手臂微微晃了晃，跟包厢里不停晃动的灯光一样。闻言，顾沐阳的眼色也黯淡了两分。他倒是比谁都要清楚，在遇到安安之前，他顾厉琛逼着自己不断变强，逼自己变得杀伐果断都是因为厉觐骁，若不是想着有朝一日把厉觐骁的脑袋摘下来送到父亲和二叔的墓前，他那些年根本不用那般拼命。可这一切，都因为安安的出现彻底变了。顾厉琛有了死穴，有了软肋。安安的一颦一笑牵引着顾厉琛所有的喜怒哀乐，她离开的这七年里，他几乎没有见顾厉琛笑过，他成了比当年还要成熟千分万分的男人，可浑身却总氤氲着一股悲伤。顾沐阳知道，他从未真正放下过安安。饶是她选择的人，并非他顾厉琛。“厉琛，哥没谈过恋爱，不懂感情，”顾沐阳把手里面的半瓶酒喝了，抹了抹唇上剩余的酒，淡淡地说，“但是哥支持你的所有决定。父亲和二叔已经没了，我不想看到你再失去任何你在乎的人。”

仇恨？别说是顾厉琛，其实他这些年也是从未放下过的。那个男人的手里沾满了鲜血，但凡是他有胆量站在他们的面前，饶是赔上自己的性命，顾沐阳也会在所不辞。可现实，永远比想象中的要骨感许多。中间，还有个安安。那是顾厉琛最在乎的人。他在乎死去的父亲和二叔，可追根究底，他们终归还是没了，如今顾厉琛还好好的，可若是厉觐骁没了，安安会失望难过，同样的，顾厉琛的情绪被她牵引着，两个人还会有很多个七年，或许永远走不到一起的七年。他不忍看到那样的结果，所以仇恨……暂时放一放吧。顾厉琛深深地看着顾沐阳，眼圈不知从何时起，有些红了。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铁骨铮铮，却因为安安在他的面前红过太多次眼睛了。顾沐阳舒了口气，扫起面前的一瓶酒，对着顾厉琛手里的那瓶敲了敲，“喝吧，今晚我陪你喝，不醉不归。”

两个小时后。面前的酒瓶全部都空了，顾厉琛也不知道，分明顾沐阳是来陪他喝酒的，到最后却成了顾沐阳喝了大半以至于他没得酒喝而顾沐阳却酩酊大醉的地步。“……天。”

顾厉琛起身，打电话让白芨过来接他们。想把顾沐阳抱到沙发上坐着，这样也能舒服些，恍惚间听见顾沐阳好似在囫囵念着什么。他皱着眉头凑近了几分。“哥，你在说什么？”

他淡声问。顾沐阳的声音，很轻很轻，“秋天，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