邠州长武城,一支五百余人的部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城下。 趁着城中小股静难军守兵反应不及,百余骑军迅速冲进城门,其余步卒紧随其后,很快控制住整座城。 静难军守兵惊慌抵抗,被打伤十几人,又被团团包围后,果断选择弃械投降。 朱秀没有为难他们,受伤的可以留下接受救治,其余人全都卸掉兵刃甲具,遣散出城。 长武城落入彰义军掌控下。 城门上高挂的两面旗帜,一面是汉军旗,一面是静难军旗。 朱秀命人取下静难军旗,挂上彰义军旗,略低于汉军旗,两面大旗迎风猎猎飘舞。 城门口和城中几条主街,还设置几处泾州移民咨询点,派遣几个操着邠州口音的老乡大声吆喝宣传。 长武城虽然只是一座土筑小城,人口不多,且周边大部分都已经逃往泾州,但土城位置相对于泾州来说尤为重要,是保证阳晋川古河道安全的关键。 陶文举和严平在河谷道入口一侧山脚下筑建的坞堡,规模太小,只能当做一个临时接纳安置点。 保证移民通道安全,关键还要扼守住长武城。 朱秀对于占据邠州土地没有兴趣,现在毕竟不是军阀混战的年代,贸然出兵攻占邻近藩镇州县,肆意扩大地盘,对于开封朝廷来说绝对不能容忍,事后承担的干系太大,无疑于自找麻烦。 朱秀只想暂时将长武城掌控在手,保证河谷道移民的顺利进行,在邠州的军事行动到此为止。 王守恩率军在永寿一带与赵思绾交战,朱秀可不想太过刺激他,要是真将他逼反了,引关中叛军转头来攻,那才叫得不偿失。 城中一处大宅,朱秀与陶文举、严平、毕镇海、毕红玉等人会面。 “拜见少使君!”
一众人站在堂下,鞠身行礼。 朱秀坐在上首,轻摇鸡毛扇,笑眯眯地道:“诸位辛苦了,都坐吧!”
众人分坐两侧,朱秀清清嗓,说道:“陶文举和严平自入邠州以来,工作尽心尽责,成效显著,截至目前,已从邠州引入五千余户人口移居泾州,当记头功!”
两人不自觉地挺直腰杆,面色微微泛红,难掩骄傲激动。 “邠州迁移百姓的任务交由陶文举继续负责,严平率领两个指挥的兵马,驻守长武城和坞堡,维持两地秩序,防止有人破坏移民工作,同时也要保证百姓在转移过程中的安全。”
朱秀吩咐道。 严平忙抱拳道:“谨遵少使君之令!”
陶文举谄笑道:“得益于少使君先见之明,而今关中混乱,各处关隘封锁,战乱四起,盐价和粮价飞涨,许多州县均出现盐荒、粮荒,唯独我泾州在少使君的英明主导下,积极囤粮采盐,粮价平稳,食盐更是免费向户籍百姓发放。 单凭这两项,泾州就足以在四邻藩镇州县里脱颖而出,吸引大批百姓迁往定居。 如今,不光邠州,宁州和京兆附近,乃至更远的坊州都有百姓不远千里赶来,想要迁移到泾州居住。 乞活道里充斥天南海北的口音,百姓们憧憬泾州的美好生活....” 朱秀也不打断,听着陶文举在那感慨似的一番吹捧,笑道:“乞活道又是何意?”
严平刚要开口,陶文举又抢先道:“阳晋川河谷道连通邠州和泾州,乃是百姓迁移的必经之路。有的百姓流离失所而来,途径河谷道时受到军士官吏的照拂,对于他们来说,外州已经失去活路,唯有逃往泾州才能求得活命的机会。乞活道之名从百姓口中传出,久而久之,就成了河谷道的名称。”
“原是如此。”
朱秀动容地叹息一声,在强大的宣传攻势下,泾州仿佛成了关中百姓躲避战乱的净土。 严平被抢了发言的机会,恼火地怒视陶文举一眼。 陶文举偷偷拱手咧嘴嘿笑,以示歉意,实则没有半分愧色。 朱秀严肃地叮嘱道:“百姓们对泾州寄托厚望,我们决不可辜负这份殷切重望!从接纳到安置,每一步都不可松懈。这件事要是做好了,泾州必将创下前所未有的丰功伟绩,在座诸位都是有功之人!”
众人齐声应诺,有一种备受鼓舞的振奋感。 泾州每一日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人口增多了,土地拓广了,以前许多人烟稀少的地方,现在竟然自发地出现集市。 安定县城街市上的人流量大增,除了大量驳杂的关中口音,有时还能听到河南、河东等地的乡音。 如今的泾州就像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康复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朱秀对毕镇海道:“你率领镇海营继续隐姓埋名贩卖私盐,邠州以外的价钱可以适当提高些,但我们的人不能出邠州,其他州县的盐贩想要买盐,必须亲自来押运。”
“少使君放心,绝不会出差错。”
毕镇海沉声保证道。 严平打趣道:“毕统领如今可是跨州连片名头最大的盐枭,私盐卖的比官盐还光明正大。”
“哈哈~” 堂室内响起众人的笑声,毕镇海嗓门洪亮地道:“自打跟了少使君,我才知道,盐贩子也能干的底气十足!咱们在宜禄县卖盐的档口,就开在官盐铺旁边,跟静难军来查封的人狠狠干了几仗,打跑了咱们继续卖。 咱们的探子守在城外,要是见对方大批人马赶到,咱们就撤,等人走了继续回来。 前两天,王守恩调走宜禄县驻军,南下和永兴军打仗去了,宜禄县城里的官盐铺子干脆关门,就剩咱们的盐铺还开着,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 但凡来买盐的,咱们的伙计就会宣传一番泾州的迁民优惠政策,这两天宜禄县附近,就有几十户人家去了坞堡。”
众人又是一阵开怀大笑,赚邠州的钱,挖邠州的人,王守恩前两年从彰义军身上占去的便宜,连本带利一股脑全吐出来。 朱秀摇晃鸡毛扇,笑道:“这盐不管怎么卖,就一条原则,绝对不能承认与彰义军有关。你毕镇海就是泾州通缉的大盐枭,跟我节度府没有任何关系。”
“少使君放心,我懂!”
毕镇海粗声大笑。 又嘱托了几句,朱秀留下毕红玉,让其他人先退下。 毕红玉负责盐货转运,平时在邠州基本不怎么露面,也无人认识她。 “上次刺杀宜禄镇将,听说你受了伤,可痊愈了?”
朱秀关切道。 毕红玉一如既往地疏冷:“已无大碍。”
朱秀仔细端详她的脸色,看得毕红玉有些不太自然,脸颊浮现一抹红晕。 “嘿嘿,气色不错,看来伤势确实好了。”
朱秀笑的有些嘚瑟。 毕红玉冷漠地瞥他一眼,不吭声。 “我需要你想办法去河中府,潜入蒲州城,打探符大娘子的下落,如果能接近贴身保护她更好。”
朱秀收敛笑容正色道。 毕红玉蹙了蹙眉,点点头:“好。”
朱秀眨眨眼:“你就不问问为什么让你去?”
毕红玉淡淡道:“我只管执行命令,不问原因。”
朱秀感慨道:“你这性子还真是天生当刺客的料。不过此去蒲州,一路兵荒马乱,你切记小心。找机会接近符娘子,如果不成就不要勉强,先保住自身周全。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半载,我会想办法接应,救你二人离开。”
毕红玉默默点头,拱拱手告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