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欢认嫡女这件事被这么一闹,彻底熄火了。事后虽然查清了上头的“血”是朱砂调成的,可那些族人们说什么也不肯再来祠堂了,就连提到叶府都十分抵触。看来真是被吓得够呛。叶卿棠就这么以一己之力,折断了叶清欢成为嫡女的路。此刻,叶清欢房中又是一阵熟悉的鬼哭狼嚎,以及杯子碗盏碎裂的声音,“滚!都给我滚出去!”
叶清欢双目赤红,披头散发地立在门口,甚至连鞋都没穿,抓着莺儿的手臂,恶狠狠道:“你还在这做什么?去把她杀了!快去!”
莺儿一阵头皮发麻,她自然知道,二小姐口中这个“她”指的是谁,可谁能办到啊?整个府里上上下下,谁见了叶卿棠不绕道走?就算是平时过去送信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大小姐突然发疯,把他们活吃了。可叶清欢不依不饶,样子也很是可怕,莺儿只能替她出主意道:“二小姐,您忘了?当时何家小姐不是来找过您么?”
何倩。叶清欢听见这个名字,顿了顿,随后整个人看起来清醒了些,嗓音沙哑地重复道:“何倩……”“对。”
莺儿暗暗松了一口气,“您记不记得,何家小姐对大小姐也是恨之入骨,还说过会要了大小姐的命这种话。”
叶清欢的眼睛亮了起来,没错,何倩那次来找她的确就是这么说的。竟把她给忘了。莺儿继续循循善诱,“所以,何家小姐想做,那咱们就帮她,事后都推给她就是,一切都与咱们无关。”
叶清欢思索片刻,终于下了决心,吩咐道:“去给何家姐姐送信,就说我邀她来府中一趟,请她务必快些过来。”
“是。”
而此时,叶卿棠大闹祠堂的消息已经被人快马传书,送到了萧丞胤手里。白武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仿佛亲眼所见一般,“王妃一身绛色长裙,宛若天人,还带着块价值倾城的玉珏,以一己之力,召来了叶夫人的亡魂,听说叶夫人对此事格外不满,叶府的祠堂屋顶都渗血了,还能听见叶夫人的哀叹!”
萧丞胤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本以为叶卿棠会去摄政王府寻求帮助,这种事只要他一开口,叶清欢的路就断了。可她偏偏不这么做,硬是自己搞了场大戏,结果倒是成功了。白武见他不说话,贱兮兮地凑了上来,故作高深地道:“属下觉得,这件事里最可疑的就是,王妃脖子上那块玉珏是什么来头,这事可是非同小可……哎呦!”
屁股上挨了重重一脚,白武迅速跳开,揉着屁股,不敢再犯贱了,只道:“王爷,这事用不用咱们替王妃善后?毕竟王妃树敌不少,怕是有心之人会借此事,给王妃找麻烦。”
萧丞胤扫了他一眼,“你倒是上心。”
白武一愣,随后嘿嘿一笑,“属下跟随王爷这么多年,最知道王爷的性子了,王爷看重的,属下自然也会多替您留心。”
萧丞胤摆弄着手上的扳指,片刻以后才道:“做得彻底些,别让这件事再翻出来。”
白武会意,立刻道:“是,属下这就给孟公子写信,这种事,他最在行了。”
见萧丞胤不语,他便又问道:“王爷,这次的情报兴许不准,咱们当真要去吗?”
对方仍旧没有答话,只是将扳指重新戴上,白武会意,只默默退下了。萧丞胤则起了身,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静默不语。这一次,他必须要有所获……同一时间,叶卿棠已经来到了仁心医馆。一进门,她就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同。有人打理的确是不一样,陈设还是那个陈设,只是柜子里已经加满了药材,桌上还摆着几盆绿植,瞧着很有生气。何韶云正在埋头整理,一见她来了,立马迎上来,“小人不知小姐要过来,怠慢了小姐,请您恕罪。”
叶卿棠摆摆手,“不用客气,你把这打理得很好。”
“都是托小姐的福,小人才能重新回到这。”
二人说着话,突然听见一声咳嗽,何韶云立马跑到后院,随后他扶着一位老者走了出来。“这位就是家父。”
何韶云介绍道:“多亏小姐,小人才能一面照料父亲,一面在医馆干活。”
那位老者须发皆白,眼神却是清亮的,身子微微佝偻,看向她时却有明显的震惊之色,立马就要跪下,“见过大小姐。”
叶卿棠拦住了他,白鹤和秋禾也帮忙扶着人,“您快起来吧,不必如此多礼。”
叶青起了身,有些恍惚地看着她,喃喃道:“像,真是像。”
叶卿棠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和他们一同到旁边的桌子旁坐下,问道:“何掌柜可知道些关于我母亲的事?我年幼丧母,对母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何青叹了口气,说道:“小姐她,太过倔强了,嫁人以后,她的情绪一直不大好,气郁伤身,小人劝过她许多次,她都不肯听。”
“生下大小姐您以后,她的身子就更是虚弱,小人拟了许多进补的药方,可她的身子就像个无底洞,如何进补都无济于事,最后小姐便任由自己一天天枯萎凋零。”
“那时候沈氏已经掌权,小人被叶府拒之门外,也无能为力,过了不久,小姐她就香消玉殒了……”叶卿棠听得心头发堵。如花般的生命,在叶府这潭烂泥里逐渐消逝了,而罪魁祸首们却借着她的养分,一个个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地活在这世上。她听得入神,手指无意识地蜷了起来。突然,白鹤在她身后一拍,指了指门外,叶卿棠起身走到了门边,见着一张张写着字的纸飘然而下,像雪花一般。白鹤捡了一张递给她,叶卿棠疑惑地接了过来,上头写的竟然是那日叶家祠堂里的见闻。街上的人都在看,随后便开始交头接耳,言谈间有一个共同的主题,那就是叶清欢冒犯了嫡母的鬼魂,被当场惩罚了。而叶卿棠却捏着这张纸,陷入了沉思。这到底是谁在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