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楚和程若瑶两个人出了办公室，却并没走多远，脚步就停了下来，手里举着同样是夏教授交给她们，外表却如此不同的文件，脸上的感慨一览无余。“所以，今天报到的最终目的不是来导师的面前刷个存在，而是为了拿到这份文件回去看？”

程若瑶一脸怀疑的冲着乔楚摇了摇自己手里未装订过的几页纸，动作却格外的轻柔，生怕自己的手一滑，几张纸就飞出去了。乔楚同样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并不清楚，至少程若瑶还是见到了导师的，而她连老板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两个人面面相觑，这才同时转身朝着电梯走去。“中午……吃什么？”

程若瑶有些迟疑的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可乔楚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顿时回了一句更尴尬的话。“才九点半不到，现在就考虑中午吃什么，是不是有点儿太早了。”

程若瑶赞同的点了点头，低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几页纸，长叹了一口气，今天的报到和她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早知道就不让张副官走那么早了，还能让他再把我们给送回去。”

听到程若瑶的怨叹，乔楚一下子绷不住的笑了出来，却被程若瑶报之以更哀怨的眼神。“难道我说得不对么？我们现在回去不管是走回去还是坐公交，都很浪费时间。”

乔楚连连点头应是，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了程若瑶自己的打算。“我也没想回去，本科的学弟学妹都开学一个星期了，我打算去图书馆转转。”

程若瑶想了想也觉得这个去向不错，毕竟图书馆里可不是只有医学专业的书。两个人刚走到电梯门口，就听到“叮咚”一声，又是正好赶到。可电梯却是从下面上来的，还要继续往上升，两个人便停住了打算往里走的动作。从电梯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毕竟是在医学院，穿白大褂的人比比皆是，所以他根本没有引起乔楚和程若瑶的注意。这人大概也是有急事，脚步匆匆的，和电梯门口的两人擦肩而过，可是下一秒却忽然转了回来，又站定在了两个人的面前。“今年分过来的小师妹？一次来俩？”

语气里面充满了惊喜。乔楚和程若瑶都有些疑惑，但是这个语气意外的让乔楚觉得熟悉，心弦一动，还没来得及说点儿什么，就听到对方果断的做出了自我介绍。“我估计两个小师妹也不认识我，我是路boss带的你们研三的学长，郑晔。”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明白了过来，心底却依旧有点儿疑惑，毕竟她们脑门上也没顶着几个字说自己就是新来的研一生，结果这人就一点儿不认生的和她们打起了招呼。难道就不怕认错人了尴尬？郑晔从她们细微的表情变化就确定了自己的确是没有认错人了，又看到她们还是一脸疑惑，也知道她们在好奇什么，便大大方方的解释了起来。“6楼只有606一个是教授导师的办公室，里面也只有路教授和夏教授两个人，今天又是研一生报到的时间，我就猜你们肯定是同门师妹。”

郑晔的话音刚落，程若瑶就冲着他摆了摆手，然后笑眼微眯的指出郑晔话里的错误。“你弄错了，阿楚才是路教授的学生，我不是的，我是跟夏教授的。”

本来还以为郑晔会有点儿尴尬的，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听了程若瑶的话，他却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那也一样算得上是同门的。”

两个人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郑晔抬头挺胸，十分认真的对着办公室那边走廊的方向喊了一句。“师娘。”

乔楚和程若瑶顿时就愣住了，然后动作划一的转过身来去看那个被郑晔喊做“师娘”的人。不回头她们也顶多只是好奇路教授的妻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医学院里，一回头才明白过来，郑晔的那句都是同门里包含的意思。来者正是乔楚和程若瑶才刚在办公室里见完了出来的夏繁盛教授。她先是面色沉静的应了一声郑晔的招呼，这才看到郑晔面前的乔楚和程若瑶，皱起眉头有些疑问。“不是让你们可以回去了么？怎么还站在这里没走？”

乔楚有些尴尬的没开口，程若瑶虽然尴尬却因为是夏教授的直系学生，所以指了指电梯。“我们在等电梯。”

夏教授了然的点了点头，这才又看向了郑晔，语气依旧沉静，面容上也多了几分严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严厉的口吻引得站在一边的两个人有点儿好奇，想到郑晔和路教授的师生关系和夏教授说的路教授临时遇到急诊手术回了医院，都忍不住支起了耳朵去听。郑晔也收起了面对乔楚和程若瑶两个的顽笑，脸色紧绷有板有眼的回答起了夏教授的问题。“老板的这个手术有点儿棘手，送进来的是一个心脏病突发的患者，但是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老板有点儿拿不定主意，这才让我过来接了师娘你去会诊。”

郑晔三言两语的将情况介绍清楚后，只见夏教授脸色一凛，开口就带了几分怒意。“胡闹！”

在场的几个人都明白夏教授说的这两个字指的是谁，但是都保持了沉默。患有心脏病的病人都是不适合受孕的，但是这个患者却依然选择了怀孕，还坚持到了三个月，现在心脏病突发，不仅是在为难她自己，也是对医生的一种考验。电梯到了，夏教授率先走了进去，三个人紧跟其后，进去之后气氛有些沉闷，夏教授的脸上显而易见带着几分沉思，另外三个人因为她的缘故就更加是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了。乔楚一抬头就对上了郑晔的目光，随后程若瑶也察觉到了什么似的抬起了头，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郑晔冲着她们挤了挤眼睛。出了电梯之后，郑晔的车就停在楼下，夏教授心里搁着事，一句话没说就直接往外走了，郑晔冲着她们挥了挥手表示告别，这才追上去跟紧了夏教授的脚步。看着两个人上车之后，很快就连车带人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界之中，乔楚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估计附一医最近都不会太平静。”

程若瑶听到她这句话，先是没反应过来的愣了一下，然后才体会了其中深意，颇有同感的点了点头。“能太平么？先是眼科主任治死了人被闹了好几天也没见个消停的，结果现在要是一个搞不好，弄得一尸两命了，咱俩的老板都会被牵扯进去。”

程若瑶一想起郑晔说的那个棘手的病人，就忍不住的想要摇头。“你说这人到底怎么想的，自己本来就有心脏病还非要生孩子，这不是存心为难人么？医生给救回来了，那是应该的，要是实在没办法给治了，是不是回头就得有医闹上门，说什么继眼科事故之后，附一医顶梁柱心胸外科再出一尸两命吧啦吧啦乱七八糟的？”

程若瑶到底还是被之前所遇到的那起医闹给激起了愤怒之心。就连乔楚也不得不承认，在医闹事故之中，医生与患者之间，看上去好像病患是受害者，处于弱势的状态，可是实际上，医护人员才是处于下风的一方。听到看到了那么多的医患关系紧张的事故，耳边最多的议论声，不是患者及家属如何，而是这个出事医生的良知与道德被质疑。即便他曾经治好过多少病人的伤，因为将命悬一线的危难患者从地狱门口拉了回来被歌颂，出事的一瞬间也能被全盘掀翻，多得是斥责与咒骂。想起曾经在朋友圈里流行一时的那个段子：建议以后取消医生护士这个职业，将《内外妇儿》列入义务教育并高考必考科目，以后人人都是医生，有病自已医，医死医活自己负责。看病上百度，全套好服务；买药上淘宝，便宜态度好；手术上优酷，边学边手术；自己动手好，肾也不会少；效果不满意，自己砍自己！乔楚只觉得一阵寒气从脚底只窜心头，该是对这个职业和社会多失望才能写出这样的话。将自己飞散的心思收回来，乔楚一回神就听见程若瑶还在一边碎碎念着，忍不住推了她一下。“别想了那么多了，还去不去图书馆了？”

程若瑶刚想说乔楚心真宽，可是一抬头却看见了她脸上未消散下去的阴郁，哼哼唧唧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比起去图书馆，我更想去附一医看看老板到底是怎么决定的治疗方案和做手术的过程。”

乔楚白了一眼，虽然她也很想去，但还是将她拉着往图书馆去了。“再想也没用，手术室这个地方也不是你想想就能进的，但是图书馆就不一样，所以你现在还有机会去找找有没有类似的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