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躺在他的小床上,面上已然没了血色。兮兮关上了门,将封时漠和厨子隔绝在了外面。她安静的看着平安苍白的小脸,问应夷,“凡人失去至亲都会落泪的吗?”
应夷陡然抬了眸,胡须颤了颤。它缓缓张口,“兮兮……”这一条能落泪的法子,它很早就看到了。但是始终没有和兮兮说,便是因为这一点。如果兮兮知道让封时漠失去至亲,他会落泪的话。封时漠所有的直系亲属都活不下去。若不是实在没法子,其实它并不想让兮兮去看一遍封时漠的过往。她没有情根,好端端的不会想到凡人失去亲人会本能的落泪。但兮兮这般聪慧,看了封时漠的过往,必然会知晓它这么做的原因。“兮兮。”
应夷再次张口,“我们还没到那一步,我们还有时间。”
兮兮眸色淡淡的,声音也清淡,“我想回家。”
-厨子忐忑的在门外等着,时间过去的越久,他就越心慌。因为厨子明明记得,每一次平安发病的时候,这位帝小姐只用几分钟,就能把他治好。可现在都过去十几分钟了。他偷偷的瞄了眼封时漠,男人气息一如既往的沉稳,丝毫看不出半分慌乱。厨子长呼了一口气。又十分钟过去。兮兮房间的门终于打开,兮兮淡凉的声音随之响起。“抱歉。”
厨子愣了一瞬,才猛然瞪大了眼。封时漠漆黑的眸闪了下,声音霎时哑了,“平安……”兮兮迎向他的眸,缓道,“我能力不够,平安走了。”
厨子险些没站稳,靠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太突然了……封时漠低哑着开口,“麻烦帝小姐了。”
兮兮没有在开口,她淡淡的看着男人抬步进了她的房间。只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这一刻他高大的身影却像是直不起来一般。小小的平安躺在他最爱的那张床上,小脸乖巧又安详,只像是睡着了一般。-封老爷子这一整天,都跟老钟在温室里摆弄着花,晚上吃了饭,两人摆开了棋局。厨子的电话就打给了老钟。厨子小声说道,“钟管家,您不在老太爷身边吧。”
可他不知道,老钟接电话开的是免提,他的话被封老爷子听了个一清二楚。封老爷子蓦然拧起了眉,追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厨子乍然听到封老爷子的声音,吓了一跳,艮在那里,也不敢出声。封时漠没吩咐他把消息传回国内,他自己也没有给封老爷子打电话。厨子自己思索了半晌,觉得得先跟老钟通个气,免得到时候封老爷子知道这个消息顶不住。可他哪能想到,这电话一打,刚好撞在枪口上了。老钟也察觉出了厨子似乎要说什么大事,他要去关免提,一边和封老爷子说道,“老太爷,可能是跟我有什么事儿要说,应该是涨工资的事儿,我跟他说两句。”
封老爷子按住了他的手,紧盯着手机,“问你话,你说,你要跟老钟说什么?”
厨子是肯定不敢说平安的事儿,他便打着哈哈说道,“老太爷,我是想跟钟管家说涨工资的事儿,您看现在蒋娟不在了,我一个人等于操劳两份工作,得给我发点奖金啊。”
可厨子这点门道又怎么能瞒得过封老爷子。封家庄园里的佣人,全是自打在这开始干活,就没有换过的人。封家绝对不会亏待他们,也从来就不会有佣人为了薪资说什么。封老爷子声音严厉了起来,“说话!问你发生什么了,谁的事儿,平安还是时漠?”
厨子捏着手机不敢吭声,心脏哐哐的跳着,他顿了两秒,把电话给挂了,又赶忙关了机。一边懊恼着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真是自作主张乱惹事!-海边的这些小院子全都被封时漠包下了,所以不会有任何吵闹的声音。这会儿是早上,除了不远处的海边,偶尔传来一些声音,整个院子里,便丝毫声响都没有。封时漠坐在兮兮房间的地上,抱紧了平安已经僵硬的身体。他眼眶红的吓人,却一滴泪都没有。厨子和佣人全都走了,不敢在这里打扰他。只有兮兮静静的站在那里,注视着封时漠的眼睛。封老爷子打不通厨子的电话,就打到了封时漠这里。电话一直响,一直响,封时漠都没有接。封老爷子最后打到了平安的手表电话上。儿歌清脆的声音环绕在兮兮的房间。封时漠缓缓伸手,接了电话。封老爷子的声音急急响起,“平安?你有事没事啊?”
电话这头一点声音都没有。封老爷子听着这寂静许久,忽然开口,“时漠。”
封时漠低哑着声音开口,“平安……去找大哥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这句话。三年前失去封明知的悲痛瞬间淹没了他。封老爷子身形晃了晃,直直的向后倒去。老钟慌乱的扶着他,急切的叫着医生。他的心已然成了一团乱麻,拿起手机说道,“少爷,怎么会这样,帝小姐不在吗?”
不会的啊,明明只要那帝小姐在,平安不会有半分危险的。兮兮淡凉的声音响起,“我能力不够,对不起。”
若是老钟没有听到兮兮的声音,他心里还会存一线希望,想着只要兮兮来了。一切都还有转机。可此时听到兮兮的话,老钟的心里像是落下了一块千金重的石头。压得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封时漠静静的抱着平安在兮兮房间里坐了一个上午,才缓缓抬眸看向兮兮,“帝小姐,我要带平安回家了。”
兮兮点头,“好。”
封时漠低低又道,“帝小姐在这边一切我会安排好,有什么需要你也可以联系我。”
兮兮说,“我跟你一起回去。”
这趟圣马力之行对兮兮来说是失败的。她到底没能取出封时漠身体里的灵珠。回国的航班上,封时漠始终沉默,他给平安盖了小毯子,脸上难掩悲痛。厨子跟乘务在一起,他看了眼背包中蒋娟的骨灰,缓缓叹了口气。